「大智度论」说:「虚空有相汝不知,故言无。」其实中国的「老子」早已道出「当其无,有器之用」的真理,河上公注解说「无」字就是「空」字,佛老所论,都呼之欲出了的,就是阴部。「空无」(non-being;nothingness)的高论都说得太高了。
俄国诗人普希金留有一部秘密日记,是一八三六年到一八三七年的,他死后两百年公开了,里面透露了他对阴部的崇拜,「空乏其身」,一至于此,他的境界是对的,但只有这一境界就太浅薄了。
正点的诠释应该颠倒陈述,改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前后两个空字有不同层次,第一个是具象的,第二个是抽象的,是色后的高明光大、色后的升华与礼赞、色后的应有的空灵境界,像空山灵雨般的凄美,只有被强暴后的十七岁情人才有那种凄美。啊,朱仑。
智者的虚拟第十二号。
最好我是隐形人。
中午出门买了一批书,下午四点才回家。一进门,就在玄关看到一双球鞋,高中女生的球鞋。她在这里,她有了我房门的钥匙,她用了这把钥匙。
她在浴室里。浴室门上贴了黄色的便条纸:
如你进来,我假装没被看见,你假装没看见。
这是我的伟大,我多么伟大,我赞美我自己,我居然没进浴室。
我也帖了一张,在她留的便条旁边:
你假装被我看见,我假装已经看见。
也许,我不该这么伟大,我该进到浴室。
最好是隐形人。我看到了,可是被看到的却不知道。
我深信看到是迟早的事,但我喜欢推迟这件事。但我也喜欢及早看到这件事,所以我想到看到又不被看到这件事。我是隐形人。
在佛书里、在小说里,隐形人都用来干别的,不用来看女人裸体的,看女人裸体,钥匙孔就够了,无须隐形。
其实,相信她进了浴室,可是我什么也没看到,因为她也是隐形人。
肉体是通灵的,相信我已看到她。
隐形的我,已看到她。
她的赤裸,对我,已是意淫又意淫,隔着衣服,我应熟悉。但是,隔着浴室的门,我反倒陌生了。真的赤裸,嘲笑了我。
两千三百年前,阿基米德(Archimedes)留下两句话。第一句是:「给我一个『支点』,我将举起地球。」(Givemeafirmspottostand,andIwillmovetheearth.)第二句是跳出浴缸说的:「我发现了!」(Eureka!I’vefoundit!)阿基米德的惊天动地论,是基于杠杆原理中的那个fulcrum,有了小小的支点fulcrum,哲人可以举重若轻。哲人的本领是会画许多0,便他知道要找到1,没有1,所有的0都会流失而去。找到的那个1,就仿佛是数学上的「支点」。十七岁对我说来,就是那个spot,但我不是举起地球,我举起自己。按说人不能自举其身,但有了十七岁,宇宙不再有定律。感谢阿基米德,他也该感谢我,因为我把他两句名言,结合在一起。
你要虚拟的十七岁(78),为什么不全部向壁虚造呢?一切都可无中生有的,又何必靠现实的凭藉?
其实,虚拟不是向壁虚造,也不是向电脑虚造,虚拟是向真实虚造。而那真实,只是一个「支点」、只是一个点。
她只是一个可爱的小点,非常单纯、非常藐小。
但是,就凭这一个小点,你的圆规才有中心点。
你才能依附在她身上画出你的世界、你的位置与坐标。
没有那个小点,你好像没有数字,纵使你有千百个「0」,但没有数字当前,所有的「0」,只是泡沫。
她的确单纯、的确藐小,但是没有她,你就没有据点、没有起点、没有杠杆的「支点」,无法举起地球。
她不需要很多,只是一点就好,在你生命里、在你每周的生命里,也许只是两个小时的短暂,但没有这短暂,你其他大量的独处时间都会崩盘。——你的直径空躺在那儿,像是荒废了的xxxx。
我跟阿基米德有不同吗?有的。就在浴缸上。他发现了真理跳出浴缸,我却跳了进去。我的「支点」在水里。
在虚拟中,我正与模特儿同浴。
「我应该做阿基米德式裸奔,从浴缸跳出来,跑到街上喊Eureka!Eureka!」
「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这么纯洁可爱的十七岁高二女生,竟来自天启,这样敢在浴缸中取悦男人。」
她假装生气。「原来男人是这样容易泄漏十七岁的秘密。」
「当然不会。」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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