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了夏天,虽见这树猖狂,我也不再去剪它,因为一根根细枝伸在那儿,不疏也不密,别有一种妙用,就是可以过滤夏大的阳光。
我的花窗里除了三颗昙花、一棵橘子、一株茉莉、几盆仙人掌和女儿的含羞草,还种了四盆兰花。兰花很难养,没有阳光不行,阳光太烈也不行,我又不爱用紫外线灯,所以总是每天早晨把兰花移到侧面纱窗下,当天下午,阳光斜,再移回窗台。
但是到十月,我就省事了,一方面秋阳已经温柔得多,一方面由于那些长青树枝的遮掩。一片片阳光透过枝叶的空隙晒进来,再兴时俱移,对兰花而言,真上不多也不少。加上季节到了,正好催蝴蝶兰发出花芽。
所以,我虽没有兰花房,我的兰花却开得好极了。
今天我更要谢谢那棵长青树。因为在它细细的枝子上,我发现了一个宝贝。
这宝贝一定以为它是在树叶当中穿梭,而自觉十分安全,却没想到我从窗内望出去,外面亮,成为逆光,它的一举一动,全让我看得一清二楚。
那居然是一只比派蒂还壮的大螳螂。而且,它显然非常勇猛,因为它正站在树梢啃一只大黑蜂。
"吃饭皇帝大",我知道它一时不会离开。就好整以暇地进书房拿相机,为它拍了一张"在自由地区的玉照"。
然后,我选了个比较厚的塑胶袋,准备请它进来作我的食客。我选厚塑胶袋,倒不是怕它咬我,而是因为今天有风。从过去的经验发现,有风的日子不能用薄胶袋,有时候袋子已经要罩住虫子了,突然一阵风来,把袋子吹偏,眼看到手的虫子又跑了。
我把袋口撑开,小心地,像是踩"梅花桩"一般,穿过我的牡丹花丛。距离派蒂"老家"这么近,想必这只螳螂是派蒂的手足。
袋口轻松地罩在它的四周。它很有大将之风居然一动也不动,继续吃手上的大黑蜂。使我很为难,到底等它吃完再下手,还是趁它专心吃,一把拿下。
想起昨天,我隔壁的犹太人,在院子里架起帐棚,儿女全回来了,又念经、又祝祷,度过他们一年当中最神圣的"赎罪日"。我突然决定不再等这螳螂把东西吃完,就下手抓。
因为我也想起以前伊斯兰和犹太教徒,到了赎罪日前后,都会偃旗息鼓,共同度过这个戒齐的时期。偏偏阿拉伯国家就选在一九七三年的十月六号,对以色列发动所谓"第四次中东战争",而且一举攻下以色列人自诩为"突不破"的巴列夫防线。
连一向有默契的中东宗教国家,都能不管"齐戒月"和"赎罪日",我又何必考虑这螳螂的"吃饭皇帝大"。
我开始把袋口向中间聚合。它发现了,也开始忽前忽后地躲避。袋口愈缩愈小,它突然猛地跳起,碰一声,撞到塑胶袋上跌下来。
小心地退出花圃,我大呼小叫地冲进屋里。正好太太带女儿放学回家,小丫头连鞋都来不及脱,就跑进我的书房。
"它是男的还是女的?"小丫头劈头就问。
我把塑胶袋举起来,看看它的肚子,又打量一下尺寸。它的肚子跟派蒂一样是圆圆鼓鼓的,按说应该是母的。但它的身材又比派蒂长了一公分,照书上说"公螳螂比母堂螂小",她又可能是母的,而派蒂成为了公的,我发现居然被女儿考倒了。
你说呢?"我问她。
小丫头摊摊手又缩缩脖子,再看看袋子,说:"它是女的。"
"为什么?"
"因为它在吃东西。"
这螳螂已经被抓了,而且经过一番挣扎,居然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只剩一半的大黑蜂。我心想:如果我当时不是拿塑胶袋,而拿支镊子,把它手里的大黑蜂夹住,不知它是否也不松手,跟着我的镊子进入我的瓶子。
我现在不打算把它放进瓶子里。第一,我没有另一个大瓶子,第二,我弄不清它是公是母,不敢断然把它放进杀手的屋子里。我把塑胶袋拉开一点点,往里吹了口气,让袋子膨胀变大,再把袋口封紧。又去书架上找出RogerToryPetersonr《昆虫手册(AFieldGuidetothelnsects,byDenaldJ.Borror&RichardE.Wh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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