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灯(46)

2025-10-10 评论

    给元天亮的信
    我又恢复了从前的平静,一个人兜风读书思想,我现在才知道农民是那么的庞杂混乱肆虐无信,只有现实的生存和后代依靠这两方面对他们有制约作用。人和人之间赤裸地看待。在老伙计那吃红柿子的时候,院子里站了那么多人,有个媳妇拿来夹竿帮忙,这媳妇不会生育,遭他们讥讽。有个媳妇给邻居建房人做饭,要求一天五十元,另一个媳妇说你的手值五十元其他都不值。人们笑贫恨富。我总把自己封存在大石头里,现在石头被一天天打碎,我真有些适应不了怕热怕冷无处躲避,一口口叹出体内的浊气。我想到修炼。听说那得道的高僧坐化焚后体内有舍利子,舍利子是他尘世的情结吗?道行越深舍利子越多,那情愫凝结心中多么难啊!总之,没有深切的追求和功业的依托,人生都是空洞的盲人瞎马的作乐。我从小被庇护,长大后又有了镇政府干部的外衣,我到底是没有真正走进佛界的熔炉染缸,没有完成心的转化,蛹没有成蝶,籽没有成树。我还像鸟一样靠羽毛维护。一天天的荒废光阴是不能安然的,我觉得人生也是消业障的过程,而美丽的功业就像海上的舟船载人到极乐世界,可我……
    夜里做梦在坡顶走时地下有声音,和我说话,声音磁性很明朗。当时听很清,现在忘了,只记得一句说:你还没和佛讲和。不知是啥意思,也许说我修养不够?我也见你了在我们这里,你在山上看见了一棵树就跪下来,影子过来,我跪一边,影子过去,重叠着你。我问你爱情是不是有颜色?你说好的爱情应该是绿色的。我看着那棵树,竟然不情愿地想绿色是大自然的血液,绿叶是树木的血之余,立即心悸。
    镇街上有三块宣传栏,邮局对面的那块永远挂着你的大幅照片。你是名片和招牌,你是每天都要升起的太阳,看着街市,也看着每日在街市上来回多少次的我。今天和竹子又经过那里,我要竹子站在你的照片前给她用手机拍照,其实我是为了让她也给你我拍照,虽然你薄成一张纸。拍完后我们翻看,正看着你我的那张,一只黑底白点蝴蝶翩翩飞来就灵巧落在手机上,然后飞走。我好诧异,竹子说:哎哎。诡秘地笑看我,我没说话。我觉得我们真是不一般?我不迷信,但我有时实在疑惑,街市上怎么会有蝴蝶呢?
    你是我的白日梦。
    我很想念你。有时像花香飘然而至,有时像香烟迎面而来,有时像古庙钟声猛然惊起。我不止一次地给自己说可以想但不要沉湎或泛滥如决堤山洪,否则我在山上把你埋掉。然而我无法克制自己泥陷相思境地,给自己找出路,每次拟词拟到结尾却像荒秧子庄稼一样枉费功夫,相思仍然疏漏的一颗种子在田畔的草芥中茁壮独立,管他谁来收成。所以我就随意生活,浓烈地想,心如香椿自香,臭椿自臭,各享其味,该上树就上树,该下河就下河,本身的气息味道改变不了,像饥饿闻见饭香,积尿听见水响。

    终于下雨了
    雨是来自天上,只要天上有雨它迟早都要下来,就看它要把你旱死呢还是旱个半死。
    连续了两个礼拜的三十八度高温,每个人都如被火魔王拎起来同海绵一样拧水。带灯(46)和竹子把竹席冲洗后在傍晚晾干,到了夜里,刚睡着,电话就响,是镇长在紧急催督到会议室,市抗旱防汛指挥中心又开视频会,通知州河上游连续暴雨,大水以每秒一千二百个流量四小时后到县境,要求沿河村镇严阵以待观察汛情。
    视频会一结束,镇长立即安排,所有职工分成三组分别给所有村寨打电话,下着死命令:沿河村寨的干部必须提上锣查堤查坝,一旦有事,一方面向镇政府报告,一方面敲锣组织村民转移和抗洪。而没有沿河的村寨,也必须提高警觉,因为州河上游下雨发水,必然在不久樱镇地面上也将要下雨。翟干事吴干事和侯干事就开始骂了,骂整天整夜地盼着下雨。哩,盼到要下雨了,咱们的罪孽又再来了!咱镇干部这是啥命嘛?!带灯(46)说:是门轴命,开门关门轴都转哩!镇长布置完工作,对带灯(46)说:镇街三个村子和南河村应该是防洪的重点村,你跟着我,咱到这四个村去。带灯(46)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果洪水下来,肯定就毁坏沙厂,但她不愿意去镇西街村,甚至还有了那么一点幸灾乐祸。她说镇长你到镇街三村,我和竹子到南河村。镇长同意了,倒还关心地叮咛:去了给村长说些硬话,那村长是马大哈,扎锥子都放不出血的。再是南河村靠山,那里的山体多是石灰岩,要他们防着山体滑坡。再是大水四小时后到县境,经过樱镇可能六个小时后,你们看着时间,六小时前务必返回,以免河里发了水就被隔在那里了。竹子说:隔在那里就隔在那里,或许山体滑坡把我们也埋了,那就追认个党员,做个烈士吧。镇长说:快朝空里呸,呸呸呸!朝空呸唾沫是避邪祛晦的,镇长呸了,带灯(46)和竹子都往空中呸了几口。竹子说:镇长还这么珍贵我们呀?!镇长说:南河村不能出事,你们也必须给我毛发无损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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