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58)

2025-10-10 评论

    五富说这话,其实五富心里怯着。他把这消息告诉了我,问我知道不知道鬼市,我当然知道,鬼市就在东城门内的马道上,市的形成聚散无定,去的人又极其复杂,原本那里是一个文物古董交易点,天不明交易,所以叫鬼市,后来文物古董市场移到了塔街,那里却慢慢成了小偷销赃地。我骑自行车曾路过一次,就看见打群架,一伙人硬是把一个胖子压在地上撕耳朵,耳朵就血淋淋地撕下来了。但我却从没想到去那里收买破烂,便感叹杏胡和种猪是老江湖,怪不得人家这个时候了还有猪尾巴肉吃。
    五富说:咱能不能去?
    我说:要真能收下货,人家能去,咱咋不能去?
    五富说:有你这话,我胆就壮了。
    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我说:瞧你这轻狂劲,真的就拾金捡银呀?
    五富说:对,沉住气,我不给杏胡说,也不给黄八说。
    这一天,我们起得特别早,杏胡和种猪还没开门,经过厕所时,厕所里传来吭哧吭哧声,五富轻着嗓子说:黄八你在厕所里屙不下吗?黄八说:嗯。五富说:那你慢慢屙啊!就用自行车带了我进城。
    到收购站取了架子车,两人朝东门城墙去,路上五富买了四个葱花油饼,说今早咱好好吃一顿,一人两个,边走边吃。他问我带了多少钱,我说二百六十元,他说不够吧,要收得多了咋办?他告诉我他带了三百一十元,就用手按了按口袋。我说:手不要老按那儿,让贼知道你装钱了吗?他说:我收货的时候你一定得站在我旁边啊!我叮咛到了鬼市,能收多少货就收多少货,没有可收的就走,千万不要和那里人黏糊,眼睛放亮,一有什么不对就赶紧跑。我说:记住!他说:记住了!
    经过兴隆街十字路北的巷道,那里的铺面竟然全改造了,成了清一色的美容美发店。清风镇南边的山里有野猴,冬天里一个野猴在阳坡上掰腿晒太阳,所有的野猴都掰腿晒太阳,城里人咋也是这样,巷口的那家美容美发店生意好了,就惹得一条巷都成了美容美发店?这些店的门面装饰得一个和一个不同,但同样的却是磨砂玻璃门扇开了一半,另一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紧身的上衣隆着大奶,高高跷了腿,脚尖上挑着一只高跟鞋,一晃一晃和着店里音响的节奏。五富问我:你说的那个店是不是靠巷口的那家?我说:店多了,弄不清了。我这是哄他,我能弄不清吗,一进入这条巷我就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不吃油饼了,而且手心里出汗。五富头扭来扭去地看,看每个店门口的女人穿没穿和我买的一模一样的高跟鞋,但是没有。
    半开的门里女人给五富笑,说:先生洗头不?
    五富说:洗头?
    女人说:洗头好舒服噢。
    五富说:洗头还用得着到街上来洗?!
    女人扭了头,看她的指甲,指甲上绘着花。
    我戳了戳五富的脊梁,自个先往前走了,走到了那家美容美发店门口,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油饼屑,再眨了眨眼,提起神来。门口站着三个女人,用长竿刷子蘸水刷门脑上的尘土。五富的头又俯下去,我拧他耳朵,五富低声说:我看都穿的啥鞋?我说:没有。五富说:你看过了?走近去,果然三个女人都穿的不是那种高跟鞋。而这时,一件意外的事就发生了。
    那个女人,染着红头发的那个女人,举了蘸水的长竿刷子用力一抹,脏水就溅开了,溅了我们一头一脸。我立即擦了,五富不擦,脏水从额上流到了鼻子上,他说:干啥么,干啥么?
    红头发吃吃地笑。
    五富说:还笑?!
    红头发说:不就是溅了一点水吗?
    五富说:那是脏水!
    红头发说:拾破烂的还嫌脏?
    我就生气了,说:你说啥的?拾破烂的就应该脏?!
    红头发说:我不是说你,我说他的。
    五富见我帮腔,就声高了:说我也不行!
    双方一吵,店里出来了一个人,三个女人叫她老板,她就是老板了,这老板一口牙特别长,而且发黄。老板让五富先把脸擦净,五富还是不擦,老板说是不是要闹事呀,要闹事我给110打电话!五富说:谁闹事啦?谁想闹事啦?!老板说:瞧你也没闹事的能耐!是不是要赖着赔钱呀?五富说:那你看着咋办?老板说:我可告诉你,钱是不给的,一个钢镚儿都不给!五富说:那我就被脏水白溅了?那我也给她溅溅。说着手往脏水桶里伸。我把五富制止了。老板说:你还会来这一手!好吧,念你是个拾破烂的,我可以让进来收些破烂,楼上有两个门框和三个窗框,铝合金的,便宜卖给你们,好了吧。五富说:这好。老板却只让我进店,拒绝了五富,五富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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