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姑娘(24)

2025-10-10 评论

    压在她身上的红果子很沉很重,像铅一般。红果子越堆越高,越堆越重,如一座山压着她。她拾起一个又一个向池塘里掷去,溅起的水花,发出一种令人恶心呕吐的气味。
    小三妹到底是怎么死的?这是个至今也未解开的谜。或许她根本就没死,不过在那一刻失踪了,离开了冯姨和丈夫。冯姨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女儿的到来、离去,频频闪现在冯姨的脑海里,这像一个梦!但又不是一个梦,不过是她生命中遇见的许多稀奇古怪、又无法诠释的事中的一件而已。
    冯姨老得很快,说话迟钝,走路老态龙钟。没办法,她遇见不认识的人,就讲小三妹死的事。然后她抬起头来,凝视天井上方碧蓝无云的天空,如同重新凝视那过去了的一切。
    在小三妹失踪后,冯姨夫妻俩在六号院子又住了两年,也就是在我进小学那年,他们搬走了。

    观花婆来跳神,念咒语,用巫术治病,几乎是我童年记忆的一部分。每逢院子里有人生病,就会遇到观花婆来,对着西天方向顶礼膜拜,烧香请愿,有说有唱,舞跳得更奇,有的观花婆脚上有铃铛的脚镯,不必跳舞,走路声音就非常好听。那些观花婆穿戴也像小人书里的古时人物。
    我满四岁那年,后院的邻居钟妈妈病了不吃不喝,大睁双眼在床上,不认识家里人。观花婆来了,头顶红布,闭上眼睛坐于椅上,双足踏行状,划火柴烧买路纸钱。一分钟不到,她称进入阴司,叫屋子里的人不要出声,之后自称死去的爷爷,声音倒是极像,说是钟妈妈的祖坟进水。钟家去修好坟当天,钟妈妈从床上坐起来,大吃稀饭三大碗,病好了。
    我们家六个孩子,倒是贱长得很,较少生病,一般都是父亲给我们一些药片就解决事,没有请过观花婆。惟有一次,是我左臂拐肘扭了筋,母亲正巧在家,趁着天黑,把我扭到院子后面水沟那个巫医家。巫医神秘兮兮,她拿腔拿调,本不想治我,后来母亲让她改主意了,便给我抹了一种自制的黑乎乎的东西,说了几句莫名奇妙的话,一股电波穿过我的左臂,疼痛马上减轻,等回到家,手好使如初。
    好多年后我才弄懂,那个治我手的巫医为何那般情形。从文革开始到文革结束这段时期,观花婆巫医是封资修,统统打倒,巫医转为地下营业。

    1969年9月,我上小学一年级。学校每隔一两个月会组织学生看电影。那时电影先放纪录短片,全是中央领袖视察什么地方,再放国产故事片《地雷战》、《地道战》和《战铁道游击队》一类,打打杀杀,轰轰烈烈。
    放阿尔巴尼亚电影《宁死不屈》时,电影才开始好看。二姐这么说,并给给我的五分钱,理由是我上小学,该鼓励一下。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进电影院,我很激动。电影里人都不怕死。班主任老师让每个同学发表看后感想,轮到我了,我说:“电影真好听,可是呀,生活中有没有这种连死都不畏惧的人?”
    班主任老师把我批评了:她说:“我们中国共产党员都是不怕死的人。”
    二姐不知怎么知道了,说后悔给我钱买电影票。从那之后,我怎么找家人要钱看学校组织的电影,他们都不给我。
    九岁那年,班主任老师说:“这回我们要看朝鲜电影《卖花姑娘》,票很紧张。听说不错,是个看了必哭的电影,得带两条手绢才行。你们先到班长那儿报名。”
    我报了名,可是要交钱时,却没钱。
    因为要带两条手绢的说法,让我对这部电影充满了好奇。我跟着学校的队伍去石桥广场的电影院,因为没有票,当然没进得了门。
    本来我很不高兴,到电影售票处一看,票早售完,可仍有好些人呆在那儿。我不知他们呆在那里做什么。便也站在一边。
    没过几分钟,电影上演。售票处边上有个扩音机,可听见场内电影。这回连纪录片也没有,直接放电影。原来如此,这些人在这儿都是为了能听电影。
    小小姑娘(24),清早起床,
    提着花篮上市场。
    走过大街,穿过小巷,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