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力!”他赞道。
“对不起,我该走了。”我站了起来。
“请留下我们聊一会。”
我摇摇头。
“为什么?”他不解地说。
“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你,一个叫桑二的人。”
“这又有什么关系?人总是从不认识到认识,更何况我们这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而且我对你相当了解。”
他的坦白反使我不便离开,他像有话要告诉我的样子。于是,我在他的要求下坐回位置。
挎着花篮的墨西哥少年,一边走,一边叫:“缤纷世界,要不要买?”声音悦耳,清脆,如新鲜果酱,厚厚的一层,甜滋滋的。
桑二叫住少年,挑了一枝叶银色的红花,小心插在我衣襟上。
“谢谢,”我说,“为什么要这样呢?”
“哦,我的天,今晚你要给我多少个为什么?让我来告诉你:康乃馨是你最喜欢的,但抵不过这种花……蓝靛花。”
“你怎么知道?”打断他的话,我脸色有点发白。
“我是那个晚会的幸运人呀!我知道有人把杯子放在空椅上发了个誓:‘谁坐碎杯子,谁就是幸运的人。’”他的声音居然没有半点夸耀。他接着说,“其实那晚,包括今晚,我的运气都糟透了!”
“为什么?”我为自己这个习惯的说法抱歉似的耸了耸肩。
水上无上装舞已经进入高xdx潮,十个从水中冒出的女人,环绕着先前的两个女人,统统双腿并在一起,套在腰下与皮肤一色的裙裾,瞬刻变为鱼尾。也许是灯光的效果,她们游在水里,曲子停住了,只有溅起的水声,手、头、Rx房组合出魔术一般的画面。
几尺远一桌的几个客人在发出感慨,进行非理论性质的探讨。
一个印度无上装吧女右手托盘,左手举酒瓶,身体倾斜为客人倒酒。屁股被一个黄种人摸捏了几下。她收下黄种人按规矩付的小费后,却故意将酒倒在他的白西服上,嘴里直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说:“要我就给她一巴掌。”
“你干吗那么恨印度人?”
“我只是恨种族之间的轻侮。这种争斗有什么必要?这种互相作践极端低级趣味。如果是个白人,她就不会捉弄。我从不让那些白人靠近我,他们有臭味!”
桑二笑起来。我发现他牙齿整齐,与脸上有点带黑红的肤色极不协调,牙齿整齐,白净,像个文明人,但长相像野蛮人。
他说:“说到底,你还是有种族偏见。你们——”
“你肯定不是汉人!”
“我的姑娘,你怎么这么聪明,到这时才发现?”他用我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一句话。
“什么意思?”我追问。
他说,我是满蒙朝日各占四分之一血统。
六
桑二开车送我回家,他开车轻巧,没打几个转就到了。华尔街方向传来庙堂肃穆的钟声,我跨出桑二的黑色丹顶鹤车时,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吻到我的唇上。
我闪不及,但不等我推开他,他便停住了,柔情地看着我,轻声说“再见”!
我脸有点红,生气地推上车门。
街湿淋淋的,分不出是刚下过一阵雨,或是清洁车清洗过?树黑绿,街灯昏暗,但带有红晕。灰尘都沉入水中。这一刻的曼哈顿真是洁净,从未有过的洁净,让人有点不习惯,我过街走向自己住的公寓大楼。
桑二叫住我,摇下车窗,指着我手里的一串钥匙说:“那个小牌,可以帮你避免些麻烦。或许你早就知道,或许不知道。”他指了指进海关时发给我的印有头像和进入日期的黄色金属牌,被我作为饰品套上钥匙链上。“到了出城的时间,即使你不离开,头像也会自动消失,你就不会作为这个城市的客人受到保护。这是当局与各教派集团达成的协定,但特殊情况时也可能失效。”
“那么那晚,那些骑马人是桑先生派来救我的??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我的直觉来得太慢,声音冷冰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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