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有行(36)

2025-10-10 评论

    “你的话为何说得这么凶狠狠?”他眉头一挑,嗓音低沉。
    “我凶狠狠的吗?”我淡淡地说,“你以为我会谢你救命之恩,那你就错了!”
    “你这是什么话呢?”
    “因为我早就死了。”我把戴在衣襟上的那朵蓝靛花摘下来,扔进他的车里。
    “你的命还没尽。不仅如此,还有……”他弯腰拾起花,手臂搁在方向盘上。他沉吟了一秒钟,和蔼地看着我,“你会相信我的。”
    “相信你什么?”我的口气硬邦邦的。
    “我会看命,比通灵人还准。”他像开玩笑,又像认真地说,“以后你就知道了!耐心听我说。”
    “没以后了!别把我傻子了。”我不听他说,急跑上公寓大门前的石阶,一群鸽子惊飞着散开。用钥匙开大门虹,从门上的玻璃看到,桑二的黑车仍在马路边上泊着。
    但我还能做什么还能听什么呢?我已经好久不这样对待别人了。我曾对自己规定了几条原则:不粗暴,不生气,不愤怒,不吼叫,不无礼,包括要轻言细语,温文尔雅,绝对淑女样。而对这个桑二,一个神秘的桑先生,弄不明白,我的原则都跑到哪里去了。
    敲鱼鱼房门,没人应,他又不在家。不在家也好,一人清静。为了清静个彻底,我把客厅的电话拨到无声档。
    划燃火柴,点上蜡烛后,我熄灭了灯,脱掉衣服。进入放满热水泡沫的浴缸。我的身体逐渐在烛光的照耀下变得柔和起来。
    一个人真好。我在浴缸里一直浸到下巴,并把花朵状的蜡烛移到水面上。我手指微微张开,上面染有那朵扔还桑二的蓝靛花的汁液。我心一跳,手指轻轻抬了起来。水、烛焰和我的手指一样幽蓝。

    一
    这个燠热的下午,浓郁的咖啡香味占领了我的呼吸道。不用看路名对照地图,就知道黄蜘蛛出租车正行驶在已无意大利人的小意大利街区。街边喝咖啡的游客,有一种哪怕上当也合算的神情。色泽诱人的香肠,造型优美地挂在橱窗里。
    我完全可以在这儿停下来。但我不。胖脸的出租车司机眼睛老盯着车座前的电视地图指南,他无疑是个新手。
    正是交通高峰时间,交通很挤,汽车却耐心地往前挨。行人有忍耐地等着信号,才从车缝中穿过。一些老人坐在露天椅上,眼帘半垂,但脑子却睡着了。他们学会了自我发功,少了生存的苦恼。
    可我却在这堵塞的车流中,想起那个名叫桑二的男人手上没戴结婚戒指。这些日子,我拒绝了他在公寓下等我的喇叭声,拒绝他送我的礼物,拒绝他邀请我去林肯中心音乐厅看韩国孤儿合唱团的演出,可我却记住了他没戴戒指强有力的手。
    这不太滑稽了吗?
    二
    我坐在渡轮顶层,等着船开,去自由女神岛。
    早已到点了,水手还未吹笛挪开码头。我的心悬起来,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抑止住了,不让自己的信心滑跌下去。
    “你们罪人们,欢迎到这城市来,虽然这城市的罪人够多的了。”这条涂鸦标语点缀在轮渡口、去自由女神像的路上。涂的人不知用的是什么颜色,油漆覆盖几次,仍旧显露出来,比原来堂皇的题词悦目多了。
    三个身着蓝、白、红色的男孩,像法国的国旗时而分开,时而连在一块。男孩们脚踩四个火轮滑车,绕圆形展览馆墙边一圈又一圈。他们驯养的鸟,头朝下,双翅向后翻,眼睛几乎贴着自己的爪,飞在他们头上,也在绕圈。
    渡轮缓缓离开码头。眼睛往岛上和四周转几圈,船就靠岛了。
    跟着游客走。这个岛立着法国赠送的礼物——自由女神像。拐骗、抢劫、杀人等等情形都不会在这儿发生。这是各方面互通条件,达成的一致协定,以维持美国象征的纯洁。买了票,我爬到高达一百五十一之上、手举火炬的女神的皇冠里,整个城市在我的脚下。海湾口停泊着插有不同图案旗帜的船舶。
    我对自己说:记住只有晚上六点一刻准,游船离岸,岗哨撤离,而夜警尚在换班时,你可以采取行动。在这段时间里,你必须头脑清晰,敏锐,按照计划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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