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芳说:“那好办,只要你不生气。”
筱月桂笑着说:“生什么气啊,我七岁时父母双亡,还亏得这娘舅家让新黛玉把我拾了去,不然,我哪能在上海滩唱戏做事。这些乡下亲戚很少走动,你让他们先住几天,好好玩玩。”
新沪大舞台的化妆间里,化好妆准备上台的筱月桂在闭目养神,等着开场。这时余其扬推门进来,他说:“《患难鸳鸯》新剧开张,我顺路来看看你。”他西服笔挺,停在门口,顺手揭掉头上的礼帽,拿在手里,“外面场面好像挺大,来捧场的不少嘛!”
“各报记者都来了,弄上电影之后,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排新戏。正好,我也有事与你商量。”筱月桂一本正经地说,“等会儿记者缠着,不好说话。”
待他坐下,筱月桂把他的帽子取过来,放在桌上。她说:“其扬,还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
“我说过的话太多。”余其扬说,他感觉到筱月桂说话,带着一股狠劲,有点不安,便笑了笑,“你不会像荔荔那样不准我赖吧?”
“就这句话不准赖。”筱月桂说,“你说过今后杀人流血的事,不让我女流插手。”
“噢,”余其扬说,“是那种弄炸药之类的事,那是与地府冥王打架!你的确不能动手。”
“不过,现在这件事我真不能动手,你得帮我。”
余其扬一听,严肃起来,“什么事?”
“我娘舅一家到上海来找我,一家三口。”
“好办。”余其扬说,“不见就是。”
“他们给安排在客栈,也巧,李玉安排他们住在兴隆客栈,我刚搭班子唱滩簧时住的地方。”筱月桂转过身,看着镜子里的余其扬,“不用说,乡下杂货店肯定倒闭了,只好到我这里来要钱。已经三天了,我没见他们,他们也不提走。”
“给几文钱打发了。”他看到筱月桂的脸色,补上一句,“不给也行,乡下亲戚总是烦得很。”
“不是钱的事。”筱月桂说,“我想起小时候受虐待多少年,挨过多少打,干了多少苦活,最后还卖我到妓院里。我从小就下了狠心,以后一定得报这个仇。”
余其扬站了起来,有点不耐烦,想走,“你是干大事的,何必与乡巴佬一般见识?臭骂一顿,叫他们滚回去就是。”
“不,这个仇,我非报不可。”
“有这个必要吗?”
“我父母是被他们害死的。我最记得他们死得怪,两人差不多相隔不到一周,都是突然得怪病死了,七窍出血,样子很惨。”筱月桂不情愿地说。
“那就不一样了。”余其扬不得不留下来听个明白,“你有证据吗?”
筱月桂摇摇头。“但是我感觉就是这样,那年回川沙,我也打听了,说是我父母中毒而死。他们十多年不到上海来,开始时不肯认我,后来一直不敢认我,现在山穷水尽没有办法才来找我,就是心里有鬼。”筱月桂脸一沉,“你必须帮我处置他们夫妻两个,至少砍掉他们的右手!小孩与我无冤,可以放过。”
余其扬垮下脸,不愿意说话,他拿起礼帽,朝门口走去。
这时门外有人叫:“筱小姐,还有十分钟上台了。”
筱月桂当没听见一样,她朝余其扬走了两步,看到他难看的脸色,停下了步子。一时房间里气氛紧张,筱月桂问:“你到底帮不帮我?”
余其扬不做声。
“砍掉大拇指,不砍手,总可以吧?!”
余其扬还是一声不响。
筱月桂朝窗边走过去,“你不肯,我就从此不演戏了。”说着她把已经穿上的戏服一脱。
“那么多观众记者怎么办?别胡闹!”
“我什么时候胡闹过?戏演砸了也是我的戏,你没有损失,看我出丑就是!”她拿起桌上的棉球就擦脸和眼圈,马上脸上就黑黑红红不成样子。
余其扬惊叫起来,帽子落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说:“行行,我答应你就是。”
筱月桂妩媚地一笑,但是笑得很凄然。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