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的阳光(115)

2025-10-10 评论

    这时有人敲门,并叫道:“天天。”
    “爷爷奶奶来了。”女儿讲,忙去开门。女儿称王珊的爸爸妈妈为爷爷奶奶。女儿
    嚷嚷叫叫地拉开门,果然是王珊的爸爸妈妈。
    “爷爷奶奶,”女儿欢快地叫了声,迎了上去。
    “天天,小乖。”岳母唤了声,接着笑嘻嘻地走了进来。岳母脸上的笑容就同浆糊
    做的一样,一见到坐在沙发上的马民即刻就凝固了,还开了拆,就是说表情变得很难看
    了。“妈妈呢?”岳母忙低下头问天天。
    天天说:“妈妈在睡觉。”
    岳父跟着走了进来,本来脸上也布满了针对外孙女的笑容,一见马民,脸上也迅速
    像一块晒开了坼的农田,那是他脸上的皱纹给马民产生的感觉。岳父七十岁了,很瘦很
    黑,五十年前他是湘北游击队的一名队长,曾提着一把从伪军连长手中缴来的二十响驳
    壳枪,前前后后打死过二十七个日本鬼子。解放初期,他是一名说一不二的区长,镇压
    反革命的运动中,他下令枪毙了好几个地主。其中一个地主还是他的远房亲戚,其实十
    分不够枪毙的资格,但他为了表示对共产党忠心不二,做出了大义灭亲的姿态。这就是
    他后来一直睡觉不安的原因。他后来的好几十年里,一直捧着不求升官只求干事的原则,
    不声不响地做着很多事情,以此赎罪什么的。他曾经对马民明确表态说:“我这一生中
    做了一件错事,那就是在镇反中杀多了人。”
    “你爸爸觉得他不该下令杀一个姓邓的地主。”岳母对马民解释说,“那个地主其
    实又没什么罪,只是他让一个女佣人的肚子大了,你爸爸就下令把他枪毙了,当时正好
    处在镇压反革命的运动中。那个姓邓的地主还是你爸爸的亲戚,说起来,你爸爸还应该
    叫他叔公。当时别人就看你爸爸在这方面的态度。”
    “哦,是这样,那没办法的。”马民说。
    “是的是的,”岳父说,“当时别人都盯着我,所以我有什么办法?!”
    “你爸爸那时候手上有好大的权,那时候枪毙人又不像现在这样还要经过法院审
    判。”岳母解释说,“说一声枪毙他,就把某个人拉下去枪毙了。”
    “那时候是瞎搞。”马民说。
    “就是就是。”岳父懊悔地承认道,“那时候我们也不懂法律。”
    “那时候枪杆子就是法律,”马民说,对岳父深表同情地一笑,“无所谓。”
    这是去年马民在岳父岳母家聊天时说的话。这会儿,马民看见岳父,本想叫一声
    “爸爸”,见这位老革命阴下脸来,马上就决定不叫了,心里想:当年他阴下脸来是可
    以下令枪毙人的。两个老人在他面前都表现出了尴尬,岳母甚至不知道是坐下来还是站
    着好。马民听见岳母站在茶几旁,又重复地问天天道:“你妈妈呢?”
    “爸爸、妈妈。”王珊走了出来,她只穿着很随便的睡衣,头发乱蓬蓬的,两只大
    大的眼角旁还有很明显的白眼屎。她没有看马民,而是对她爸爸妈妈说道:“坐罗。”
    岳父忙说:“我们坐。”那张皱纹交错的脸上,对女儿展开了不少笑容。
    马民原是坐在长沙发中间,忙移动屁股到当头,岳父便在沙发上坐下了,岳母则坐
    在沙发的扶手上,贴着岳父。他们与马民之间仍然有一个座位的距离。女儿天天迅速填
    补了这段距离,她一屁股坐到了马民和岳父之间的沙发上。“爷爷,”天天对老人说,
    “爸爸要和妈妈离婚。”女儿说着,回过头来看了马民一眼,那神情表明她是站在妈妈
    立场上的。女儿以为她向爷爷一告状,爸爸和妈妈就不敢离婚了一样。“哼,”女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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