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真正自由自在的画家,这是周小峰读高中时候就拥有的梦想。十年前,周小峰和
几个有抱负的青年去西藏和青海寻找灵感和收集创作材料,画了一大批画。他们七八个
青年画家回来后,在省展览馆办了一次画展,后来又把这批画拿到广州去展览了半个月,
引起了一点反响什么的。马民墙上的这幅画,虽然不是周小峰的最得意之作,也是他次
得意之作了,自然是参加了展览,而且被几个二流艺术理论家在报纸上几次提及过的。
这是一幅暖色调的水粉画,所谓暖色调就是以褐色和土黄色为主的色调。整幅对开大的
水粉纸上,全是一层又一层的黄土高坡,面前色较深的黄土高坡,处在阴影里,刻画得
较仔细,路上的石头和山坡的断裂口也表现了出来;远处虽然也是土色,但较模糊地向
远方的天空蔓延过去;天是较重的蓝灰色,只有矮矮的一线;画面上既没有人,也没有
任何诸如草和树木之类的东西,只有一条火柴盒大的黄牛在黄土高坡上走着,还是用瘦
瘦的牛屁股不礼貌地对着观众;有一束亮亮的偏金黄色的阳光光临着这片黄土高坡。这
幅画开始周小峰取名为“焦土”,但一个文学青年却要他取名为“荒原上的阳光(25)”,说
画面上的这束阳光有非常明确的象征意义,因为这条没有被阳光照耀的公牛给人的感觉
就是朝着这束阳光走去。这大有意思了!周小峰在画的时候并没有这些想法,但是文学
青年在这幅画上发现了这层意义。于是这幅水粉画就以《荒原上的阳光(25)》为名,在长沙
和广州展出了,并且还上了《画家》和《湖南画报》及《长沙晚报》。马民搬新房时向
周小峰要画,周小峰想了想,就把挂在他办公室桌前的这幅《荒原上的阳光(25)》送给了他。
现在马民就边抽着烟,边盯着这幅水粉画,他觉得他是那条跷着瘦屁股往阳光里走去的
牛,前面那束阳光金灿灿的,这条垂头丧气的牛正缓缓朝着那束阳光迈去。我就是这条
牛啊,我的爱情生活就是这片茫茫的荒原。马民想。
早晨醒来,马民拿起一支万宝路烟,点上,吸了口,他觉得脑袋清醒了点。他又抽
了口,觉得脑壳里的思路更进一步的清晰了。他抽完这支烟,还不想起床,躺着又点上
支烟,眼睛却盯着墙上的这幅周小峰的杰作,心里却想着昨天晚上和彭晓唱歌和跳舞的
事情。他吃惊地感到,这个女人一下子就走进了他的心,这种一本正经地想某个女人的
感觉自从他结婚以后还从没有过。他感到仿佛心田上有一双什么手总把他的思想往彭晓
身上拉,就像牛背着犁往前走似的。妻子走进客厅拖地,见他醒了,就搁下拖把,走进
来,两只没有光泽的黄黄的大眼睛瞧着他,“你醒了?”她说。妻子穿着一件很普通的
睡衣,睡衣还是几年前做的,已显旧了,并且松松垮垮的。妻子脸上的肉开始往横长,
把她从前那张俊俏的鸭蛋形脸活活地吞噬了。美在她脸上消逝得好快啊,她的Rx房也像
丝瓜样垂了下来,软塌塌像两只皮袋吊在胸前。她还只三十三岁呢,怎么就跟一世完结
了样的?马民瞥着她,叹了口气说:“天天呢?上学前班去了吗?”
“上学前班去了。”妻子说,“她是班长,老师要她早点去开门。”
“天天吃了鸡蛋没有?”
“没吃,她不愿意吃鸡蛋。”
“她不愿意吃,你就可以让她不吃?”马民责备地瞧着妻子。
“她不肯吃,我拿她没点办法。”
“我有时候说你蠢,你又不承认!”马民有点火了,“她不愿意吃,你可以教育她,
她懂什么?你告诉她,不吃就要打人,你看她会吃不?她吃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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