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如血(82)

2025-10-10 评论

    刘存亮说:保良,现在我真是走投无路了,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你肯定有办法的。保良一愣,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刘存亮说:你不是交了个有钱的女朋友吗,你能不能先帮我借出一万块来,让我先把铺子开起来,将来菲菲把钱还我,或者我经营有了收入马上就还。保良立刻摇头:我跟那女孩只是朋友,不谈钱的,这事肯定不行。刘存亮抓着保良,又是要下跪的模样:要不你回家求求你爸,怎么你也是你爸的儿子。保良一听刘存亮这话都说出来了,知道他病急乱投医已经到了疯癫的程度。可刘存亮眼睛红着,抓着保良的手上,全是冰凉的汗水。他说保良咱们多少年的兄弟,你不能这么看我等死,咱们结拜兄弟的时候都发过誓的,不能同日生,但愿同日死!保良这笔钱是我爸妈的活命钱,弄没了我只有去死。保良安慰道:你别这么说呀等李臣回来咱们好好商量商量,看看能凑出多少钱来。菲菲你也去求求你姨夫,能求出多少是多少吧,是你把存亮逼到这一步的,你也不能不想办法。菲菲没有说话,刘存亮却反而替她开脱:菲菲能有什么办法,她姨夫那小吃店就快倒了,我都知道。菲菲都到李臣他们那个夜总会坐台去了,她借我那一万,其中八千给了她妈,一千交了坐台的押金,还有一千买了坐台的衣服。她以为一坐就能坐出大钱来,可这都坐了快一周了,挣的还不够她半夜打车的钱呢。
    保良吓了一跳,转脸去看菲菲。怪不得菲菲一到晚上就穿得古古怪怪,出门前还在脸上又涂又抹,嘴唇也比以前红得厉害,原来是干了这种营生!他厉声质问菲菲:菲菲你去坐台了?菲菲拧着头去看别处。保良不相信似的再次逼问:“菲菲你当坐台小姐去了?”
    菲菲不看保良,低声答了一声:“我当什么关你屁事!”
    保良仍然厉声:“你干别的不关我事,你干这个就是不成!”
    菲菲转过脸,怒视保良:“你管得着吗你陆保良,你是我什么人呀你,我干什么你管得着吗!”
    保良吼道:“别管我是你什么人,你干这个我就得管,你干这个就是不成!”
    菲菲也吼:“我就干了,哎,我就干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吧!”
    保良气得头大,口气也变得恶毒:“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呀,你年纪这么小你就这么不要脸,你说你以后还有救吗!”
    菲菲面孔扭曲,想哭却又忍住,她的声音却把哭腔抖搂出来:“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要早管我我能干这个去吗?我对你这么好你还在外面勾搭别的女人,你说我不要脸,你要脸吗!连你爸都不要你了,连你亲姐姐都不找你了,你要脸,你有脸吗你!”
    菲菲这人,一急就要揭人疮疤挖人祖坟,保良最不能容忍别人说到他的父亲和姐姐,最不能容忍别人攻击他举目无亲,他又冲上去给了菲菲一下,手并不重,却打在脸上,啪地响了一声。菲菲捂着脸哭了,反手给他一下,被保良挡了,保良红着眼睛走出了这幢房子的屋门。
    那天晚上保良在街上盘桓了很久,心里特别难过。他在这个城市,没有其他朋友,和同学也都断了联系。他可以想象,中学大学的那些同窗校友,肯定全都知晓他的劣迹,就算有人还愿意和他来往,他也无颜再与他们亲近。
    他很想给张楠打个电话,问她现在有无空闲,他很想让她抱住自己,抚慰自己内心的孤单。
    天气真的很冷,节气已经入冬。保良站在街边瑟缩,看到一辆公共汽车人站,有人上车下车。上车下车的人全都行色匆匆,让人联想到正在等待他们的家人和炉火。
    又一辆汽车进站,保良呆呆地看着下车的人四散而去,上车的人挤在门前,他忽然情不自禁,在车门将要关闭的刹那,抬脚踏上了车厢。
    汽车向前开去,不断遇站停车,乘客上上下下,车内越来越空。又是一站停靠,保良忽然胸口激跳,他仓促付了车费,随着几位到站的乘客,一起下了汽车。汽车开走时乘客四散,只留下保良一人形单影只。
    这是一条非常熟悉的街道,两侧的店铺早已关门。冬夜的厉风在空旷的街边扫荡,卷起一些白色的垃圾。风推着保良的后背往前走去,走得有些身不由己。他身不由己地走进一条小巷,小巷短得一望到底。巷内的红门矮墙,墙内的孤寡灯光,一如既往。保良心如重鼓,他曾想象父亲已经不在这里,这里早已人去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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