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南方的险阻:群山和瘟疫
北方的军事压力一直主导着中原王朝的对外关系和军事结构。苗、越等族群的众多南方部落是次要的挑战。南方多山地丘陵,水网密布,多是彼此相对封闭的农业区。这从南方方言数量之多、差异之大就可以看出来。在出现饥荒的时候,受灾面积也没有北方大,饥民的数量和流动性都比北方小(在近代,迫于人口压力,南方沿海的居民多向东南亚移民,他们漂洋过海,向海外转移压力)。在北方,流民一直是一个问题,一些王朝就是被流民削弱、推翻的。因此,多山的南方不可能像大草原那样产生地域辽阔的帝国。
早在春秋时期,孔子就已经注意到南北人士的性格差异。他说:“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中庸》。清朝时,赵翼注意到南北用兵结果的差异。他说:“有明中叶,战功固不足言,然南北更有迥异者。大率用兵于南则易于荡扫,用兵于北则仅足支御。”赵翼把原因归于南北不同的风土:“可知北强南弱,风土使然,固非南剿者皆良将,北拒者尽庸将也。”赵翼:《廿二史劄记》下,卷三十四之《明中叶南北用兵强弱不同》,622页,辽宁教育出版社,2000年。在“风土”的因素中,“土”是关键,因为“土地”决定“民风”。在18世纪的欧洲启蒙时代,人们尤其相信这一点。例如,孟德斯鸠(1689-1755)在《论法的精神》中,用了很大的篇幅专门论述法律与气候、土壤的关系。他认为,“炎热国家的人民,就象老头子一样怯懦;寒冷国家的人民,则象青年人一样勇敢。”(《论法的精神》上,228页)可比较前引赵翼的观点。赵翼(1727-1814)的年代与孟德斯鸠的年代相差不远。伏尔泰(1649-1778)还专门写了《风俗论》。“土”就是地理因素,也包括气候。从他们的评价可以看出,从孔子到赵翼两千余年,中国南北风土的差异没有根本变化。
会稽的位置在北纬30度附近。在春秋五霸中,越国的国都在最南方。在以后的中国历史中,北纬30度以南从来没有形成过强大的政权,不能像勾践时的越国那样抗衡中原国家。正统王朝迫于游牧部族压力而南迁的,最南的首都是杭州不包括皇帝向南逃亡时停留之地,也不包括在王朝末年称帝的皇室成员所在之地,否则中国的国都将一直向南,进入大海(南宋末)或缅甸(明末)。这里也没有列入日本侵华时的陪都重庆。,也在会稽以北。只有在战乱时期,才会在南方形成一些割据政权,如秦末汉初赵佗建立的南越(都城在番禺,后被越南当作本国历史上的第一个正统王朝),五代十国时期南方的吴越、闽、楚、南汉等国。北方的五代最后一统为宋朝。宋朝统一了南方,又受更北方的压迫。
在2000多年前,人们就已经清楚地了解南北地理条件对战争的影响。在汉武帝(前141年-前87年在位)统治初期,闽越侵南越分别又作闽粤和南粤,在今福建和广东一带。闽粤王为越王勾践的后代,在进攻南粤之前3年,闽粤还围攻东瓯(今浙江温州一带),汉发兵救东瓯,未至,闽粤退兵。南粤的第一个王是赵佗,都城在番禺。佗为真定(今河北正定)人,在秦末动荡时,接受秦南海尉任嚣的临终委托,绝新道(秦时新开拓的通往北方的大道)自保。汉文帝时,佗去帝号,成为汉的藩臣。赵佗也是越南正史中的正统国王……南越是汉的藩臣,不敢擅自兴兵抵抗,因此向皇帝投诉。为了保护藩属,汉武帝决定发兵攻打闽粤。淮南王刘安上书反对。他说:
臣闻越非有城郭邑里也,处谿谷之间,篁竹之中,习于水斗,便于用舟。地深眛而多水险。中国之人,不知其执阻,而入其地,虽百不当其一。得其地,不可郡县也,攻之,不可暴取也。以地图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过寸数,而间独数百千里。阻险林丛,弗能尽著。视之若易,行之甚难。……今发兵行数千里,资衣粮,入越地,舆轿而隃领,柁舟而入水,行数百千里,夹以深林丛竹,水道上下击石,林中多蝮蛇猛兽,夏月暑时,欧泄霍乱之病相随属也,曾未施兵接刃,死伤者必众矣。……且越人棉力薄材,不能陆战,又无车骑弓弩之用。然而不可入者,以保地险,而中国之人,不能其水土也。……南方暑湿,近夏瘅热,暴露水居,蝮蛇蠚生,疾疠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全文见《汉书?严助传》,班固。“瘅”(dān),热症、热病。“蠚”(hè),虫类蛰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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