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狐虹影(62)

2025-10-10 评论

    他朝一个窗孔里看,有侍者出来热情招呼他进去。他很紧张,将他的挎包扔给我,就跟着侍者进PUB去了。包太沉,我没有接住,却掉出一些地图,还有报纸,我拾起来一看,是我前两天给他的报纸,我还未细看。为打发时间,我便站在街边看起来。
    那位桃色足球明星举着球的彩色照片极醒目,当然不如贝克汉姆那么英俊,不过也看得过去。有关报道不仅是整版,还有第二版,竟然是他的脱衣舞情人的玉照:金发披在身后,身姿绝色,下半身未穿任何东西,脚蹬一双特高跟黑皮鞋,正在台上,手握舞杆,妩媚地朝我们一笑,不迷死人不罢休。
    正在看时,P出现我面前。这么快?我问。
    他说,本来也不想看。他停了停才说,能否别跟我妻子说?
    原来他担心这个。我说没问题。
    于是P第二次进去了。我一等他不来二等他还是不来,肚子饿了,就到街对面的一个咖啡馆坐下,要了一杯冰咖啡和一份甜点。
    终于等到他出来。他也叫了一份甜点,一边喝咖啡,一边连连说,带劲带劲。那女人跳到近时,就到我膝盖前。有一段舞台延伸,跟时装表演差不多的,但是感觉完全不同!
    P这点好,喜欢说,不像其他人什么心里都藏着,故意神神秘秘。有一次在蒙特列,记得和几个国内来开会的朋友一起要住旅馆,叫了一辆出租,路过那儿的红灯区,其中一人就要出租车停下。当然不让下,因为他又不懂英语也不懂法语,一个朋友也没有,弄丢了怎么办。他急得用中文大骂,娘希皮,咱到这儿就是要看稀罕!
    我先生八十年代刚开始就留学,赶上西方世界的“性解放”浪潮最后一轮。我先生向我说过,在艾滋病流行前,那些嬉皮士的放纵,当时他在伯克利加大读博士。亲眼看见那最后一批嬉皮士衣服怪怪,留胡子,披长头,夜宿帐篷,男女相拥抽大麻。他看到过的女人身体太多,以致于他拍女人照都很得要领,线条轮廊都是一般男人不会捉住的,知道什么样的女子应该以什么样的角度,尤其是眼睛都拍得湿湿的,亮亮的,含着春水似的。这也是我有很多好看照片的原因,自然得归于他在这一时期的体验。
    那时从中国到美国的人,别说那好奇心,那种想到文化冲击“洗礼”的人,可以想到是怎样的心情。一些文化人代表团,包括作家代表团,总是悄悄对他提出要求,要他带他们到那种特殊场所去。一问,他们是指那些描写性解放的书里说过的事。我先生只能告诉他们,那是私人PARTY,不是买门票就能进入的脱衣舞场,而且必须一对对才能进去。他的解释引起国内来客的不满,弄得他很烦。
    中国还没有这类东西,那时国外的时装杂志,如Vogue,有人带回国内,在海关查到会被没收。
    P很羡慕我的先生赶上了性革命的末班车,他说舞厅里那样的女人才是女人,真美!他眼睛和声音似乎还在过刚才那顿洋荤的瘾。
    于是我说,是美。我指着街对面另一家门面,说,你看那一家。那是脱衣舞男,供女人看的。
    P听了十分吃惊,两眼圆瞪,说这怎么可能?
    我说,你看,女客在进出,跟你一样兴奋。
    P说,这太荒唐了,这资本主义社会太荒唐。
    我看了他一眼,换了一种口气说,如果你妻子也去看男脱衣舞,你会怎么样?
    那我就打断她的脚。他说着,叹了口气,那就只有一条路:离婚。
    我说,这太不公平,而且刚才你还在感叹“红磨房”里的女人漂亮。
    P说,那就怎么样?不管到什么时代,男人和女人都不一样。我们去一家中国餐馆吧,我请客,谢你让我满足了这一生的心愿,看了梦想的东西。他站了起来,拉开咖啡馆的大门,如一位绅士一样。
    待我走出门,他说,我吃中国菜,娶中国女人,做中国绅士。有点性幻想,就此而已,对生活很满足。

    「骄傲」在中文里是个贬义词,英文的Pride是中性的,以前中国古人也视为中性,可以「骄」阳似火,也可以天之「骄」子,可以「傲」慢无礼,也可以「傲」视群雄。因此,我恳求大家共同决议把「骄傲」一词改成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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