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刚回来,还未到春天,天气非常冷。那天晚上,我和赵毅衡没有开车,而是乘地铁到北部一个朋友家里。进门到客厅坐下,宝莲已和男朋友在那儿了。之前知道她是个很好的作家,但见面时彼此显然很生分。宝莲端庄美丽,我惊为天人。不过和所有我认识的台湾女子一样,宝莲说话也慢慢的,突然转移话题说我的衣服好看,问我在哪里买的?
我穿了一件法国人革新的半长丝绒旗袍,长袖喇叭状,有许多纽扣。我告诉宝莲衣服是在什么店买的,当我开始说那儿有许多拐来弯去的小街,小街上有一些奇怪的小店时,我觉得小岛一下离我近了,她也一下离我近了。
一屋子里人围着火锅,边喝葡萄酒边聊天,我们竟忘了时间。等我们发现,急急赶到地铁时,已错过最后一班地铁。城市之大,而且正好在南北相反方向。和我们一道离开的宝莲和男友他们等在地铁站边,他们邀请我们去家里。我与赵毅衡商量,这么晚了,连叫出租都不可能。头次见面,就要住在家里?宝莲再三说没有关系。
盛情难却,于是我们欣然接受了。
到宝莲家后,她点上蜡烛升起壁炉火,我们听音乐抽烟喝酒。楼上书房里有一张宝莲手握毛笔长发飘飘的黑白照,那神情,那优雅,我只在张爱玲小说里见过!第二天早晨,我们坐在玻璃房子里吃早餐,我们接着昨夜的话题聊,说起我们共同认识的朋友,说得最多的是南丫岛,宝莲在那儿住过,她讲完一个邻居自杀的过程,我发现她不仅是个天才的语言艺术家,还是个知人情冷暖细腻精致的人。
当我两年前在台北,与宝莲一起在联合文学出版社的新书新闻发布会上,讲到我们的认识时,我说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仿佛是小说,伦敦是一个奇大的迷宫。
正因为这是个迷宫,我与宝莲谈厨技、园艺、一部电影一本书,分担烦恼或是我们身边发生的一件细小的事时,比如说到自家花园青蛙的故事,生活真实的一面才显示在我们眼前。
要不要去有着山的公园或运河走走?是否愿意到一块绿地野餐散心?宝莲总是有好主意,好心情。不然,宝莲说,天就冷了,一冷人就想蜷缩在屋里。
我想最好,我们还是去梦里的南方,乘一列火车去找那个有竹林假石山水塘的小院,在冬天到来时,如何?
这几天英国一足球队长的丑闻弄得大街小巷纷纷扬扬。此队长每年七十八万英镑的高薪,已婚,却骗一脱衣舞娘和一幼儿园护士,说自己尚是单身,郑重地向她们求婚,与她们同时有染,弄出丑闻。
英国小报专门报道名人这种新闻,高价收买,《太阳报》每天发行三百五十万份,是严肃报纸的十倍、几十倍。有关女人把“真相”卖给报纸,可获大利,称为“吻过就说”(kissandtell)。足球明星出了这种事,大小报都以全版片幅报道评论。
名人有无隐私权?有两种看法:名人既为名人,受公众注意,他就失去了这权利;二,名人也是人,应该享受与普通人相同的权利,当然有隐私权。
正好有一个从国内到伦敦来的出版社朋友P,他对隐私权没有兴趣,却拿着报纸,不还我。第二次我们约在城中心见面,他看了两天伦敦,觉得伦敦桥、大本钟和西敏寺诗人墓,还没有故宫、长城和十三陵有意思。这儿的景致仿佛与他的沉重的历史感沾不上边,而站在山海关,马上就感觉那马队汹涌而来。他说得振振有词。我看看表,到了晚上吃饭时间。他建议找家中国餐馆吃饭。
主随客便,我笑了,说没问题。不过你第一次到英国,不想尝尝英国菜?
他不以为是地说,不就是炸鱼和薯条,最多加一盘色拉。这是我有生以来吃的最难吃的东西。真不知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看你还穿木履,咱们中国的吧?
是啊,真正的中国手工鞋。我还是笑着说:将就活。我这人粗得很。吃什么都一样。
不一会我们就顺路穿过国家画廊,到了位于SOHO的中国城。街不宽,小巷走一辆车就满了,酒吧和咖啡馆包括时装店一个接一个。本来P很累,突然精神一振,一条小巷子走完又走下一条,也不提吃中国饭了。我开始没有明白,待他急不可耐地让我快一点时,才注意店名,原来是脱衣舞厅。SOHO的这类场所包括同性恋PUB都是较隐晦的,起码不像巴黎那么红灯高照,色情服务大张旗鼓。再说P可是有名的好丈夫学者型男人,我有点意外。我想走开,但他让我陪他,于是我们继续往前走。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