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挣？"
"你进来。"
我撩开长长的幔布，绕过书架。那个书架是两张小床叠起来架成的，上面铺了板，有一根方木伸出来，为了怕碰头在上边又挂了一个书包。
英儿(38)穿着红睡衣坐在床上，跟睡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你说是不是谁都想好看？"
"是啊，全世界谁不臭美啊。这跟挣钱有什么关系？…
"哎——"英儿(38)声音高起来。
"噢，我明白了。"看英儿(38)把我当了笨蛋，我赶紧说，"挣钱就得好看，好看可以挣钱。红楼女子花三千，青楼女子挣一万。"
"就知道这？"英儿(38)笑起来。
"你昨天晚上不还说要当青楼女子吗，按次数收钱，一年肯定能挣到五万。"
"你就是欠我五万，欠我一个房子。不过要跟你那挣到五万，我也死了。"
"你死了，我正好把钱又拿回来了。"
"你——"英儿(38)气得跳起来开始掐我，"还要拿回去。"
"怎么啦？"你在外头喝问。
"顾城要把我的钱拿走。"英儿(38)开始告状。
"不可以。"你说。
"你有钱在哪儿呢？"我看着掐红的地方对她说。
"我现在就有七万。"
"日元。"我点点头，"还是借的。"
"英儿(38)你早上吃什么？"你在外屋问。
"馄饨。"英儿(38)想也不想地叫道。
"馄饨得有肉馅，香菜地里有，也没紫菜。"
"那有什么呀？"
"有比目鱼，那改吃炒饭吧。昨天带口来点虾仁，虾仁炒饭。"
"我想喝点汤什么的。"
"今天早上食堂一号菜是——"
"铃……"电话铃响了。
"嗅。"你接的电话，"北京长途。"
英儿(38)一下跳起来推开我，"哎呀，我忘了，是礼拜六。"她对镜子理了下头发直奔出去，差点撞在书架伸出的横木上。
"啊，我挺好的，是爸吗？噢不是，舅舅吧，我们这挺好的，啊我没事，国内尽瞎传，这儿特别安全，人都挺讲礼貌的，见面都问好。噢，工作，是妈吗？你别担心，我没事、这什么都方便，比在家方便多了。就是没豆腐干，油条，羊网比柿子椒还便宜。我胃病也没犯，对了要有牛黄清心丸给我寄一点来，预备着。我的腿没事，都挺好。"英儿(38)看了我一眼。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是小洁吧？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呢？噢，爸！你寄的信收着了，你那诗还挺压韵的，两封？是，就是那首：伴我女儿展奇才，那封。你告诉妈，你们给玻格的信她也收到了，我译给她们听，她特别高兴。她还让我问你们好呢。啊，大学里的事……我在于别的呢，给一家中文电台写东西，您的身体还可以吧？电褥子挺好的，您也可以用一用。噢，小姨，您别担心，李虎好吗？什么？那个于先生撤了，把冰箱拉走了，那就拉倒吧。我没事，你别担心，雷什么事都帮着我。噢，姑姑。"
英儿(38)笑嘻嘻的，脸上飞快变换着各种表情，活像卡通片似的。我忍不住笑起来到里屋去了。
"晤，出版界，国外的出版界和国内的出版界情况不太一样。姑父是这么认为的，噢……唐生去匈牙利了，噢。反正不懂语言就……告小洁快把我的出生公证办来。知道，知道。都给问个好，就这样，噢，挂了。"
英儿(38)放下电话，一下子坐在破沙发上，看表。"五分钟，正好。"
"够密集的。"我从里边出来说，"姑姑，舅舅，小姨，整个一个集装电话。"
"他们排着队呢，一人说一句。"英儿(38)抬起眼睛，"说问你好。说问顾城好，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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