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地抬头,看着遗像,发现杨婉秋同志果然在笑。她笑不露齿,像是观世音菩萨。
又及,这几天忙得顾不上米薇,她或许走了,或许还在。
10月26日晴
追悼会像是个团拜会。
宁阳市各部、委、办、局来了大大小小近两百人,鱼贯进入悼念大厅。而他们敬献的花圈在昨天就已经捷足先登。他们与其说是来悼念英年早逝的杨婉秋同志,不如说是来慰问或拜见丧妻的姜春文市长。他们与其说是灵堂前的香客,不如说是团拜会的代表——代表单位、代表别人、代表自己,接受姜春文市长的会见。他们把来参加市长夫人的追悼会都当做一种荣幸,尽管这些人的脸上都写满悲伤和沉痛。
黄杰林也来了。这是我当上副市长以后首次见到他。他是代表东西大学来的,当然也是代表没来的书记校长、二百多个处长科长和两万多名在校师生,还代表他自己。
但我和他只是握握手,没说太多的话,这不是谈感想的场合和地方。
李论没来。他居然没来。但是他花圈来了,还排在前列,因为他是副市长,四大班子成员之一。
悼文我改了,按照昨天我在杨婉秋遗像前的决定改的。我不把杨婉秋称为杰出的教育家、改革家,而称之为优秀的教育工作者,当然我也绝口不提她文凭的事,她的研究生学历和文学硕士学位被我删掉了。
但是在悼文里,我给杨婉秋加上了:她是位好妻子、好母亲……
没想到悼词经我一念,作为丈夫的姜春文市长和作为儿子的姜小勇竟同时痛哭失声,幡然落泪!也许是死者好妻子好母亲的形象触动了他们的心弦,让他们醒悟什么、悔恨什么。
姜市长父子和亲属的眼泪让在场的人为之动容,许多人泪光闪烁,抽泣不已。
这是悼词的力量。这力量来自于我的勇气。
当然也来自悼词的内容。
没有欺骗和谎言的悼词,也是让死者安息、让活人感动的方式。
我觉得我做对了一件事情。
追悼会散后,金虹悄悄对我说,米薇走了。她擦了擦眼角上的泪痕,想起什么,“不是走了,是离开广州回宁阳了。因为你忙,所以让我告诉你。”
我说:“对我来说,她是走了。”
“彰副市长你说什么?”金虹嗔道,“我说走,是离开广州回宁阳的意思,你想到哪去?东想西想不吉利的事。”
“那我们走吧。”我说。
金虹一怔,“去哪?”
我说:“你刚才说走,是什么意思?”
金虹会心地笑,看看人还在殡仪馆,赶紧不笑了。
11月17日小雨
我意想不到,米薇成了市政府接待办的接待员。她找到工作了。
今天下午,我去宁阳饭店看望一位英国人,他是来宁阳投资教育的商人,由我出面会见和宴请。宁阳饭店是宁阳市政府定点接待的饭店,市政府接待办公室也设在这里。
我照例先到接待办打声招呼,问明客人的食宿安排情况。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人,在收着传真,虽然背对着我,但她的身材让我心动。多像米薇!我想。
“你好。”我心跳加快地打着招呼。
她回过头,竟然就是米薇!她穿着与接待办接待员别无二致的服装,胸口上还别着有号码的徽章。
我愕在那里,说不出话。从广州回到宁阳二十天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她,而且是不期而遇。
米薇嫣然一笑,“彰副市长,你好!”她鞠着躬说,完全是待人接物的那种礼节。
“对我还用这么客气。”我说。
米薇说:“我正在工作。对每个来人都要笑脸相迎、彬彬有礼,包括你。”
“这么说,你本该对我冷若冰霜的,只是因为正在工作,才不得不强颜作笑。”我说。
“你看我这种人当接待员还合适吗?”她看看我,又上下打量自己。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凡一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