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论嘿了一声,“我还怕晚了呢。现在想给姜市长说亲做媒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花团锦簇,争先恐后,就看谁走运。”
“我看你未必走运,”我说,“拍马屁也要看时候。姜市长如今悲痛尚在,或者说旧情未了,他是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另觅新人的。更何况,以姜市长的地位和个人魅力,根本不用别人为他牵线搭桥吧?如果他有心再组家庭的话。”
“这你就不懂了,”李论说,“姜市长有没有心,那是他的事。我有没有心,这是我的事。”
“市长夫人的追悼会你没去,给市长介绍新夫人你倒很积极,你这安的是什么心?”
李论说:“我没去参加追悼会,是因为我在日本考察,回不来,这我跟你说过。正因为我没能去参加追悼会,所以我内疚呀,不安呀,所以我要将功补过!市长夫人的位置现在空着,就看谁把谁补上去。”
“那将要被你补上市长夫人位置的幸福女人是谁呢?”我说。
“事成之后你就知道了。”李论说。他像一个急着开会的人,打开门走了出去,又突然回头,叫我离开的时候记得把门关上。
我在李论的办公室呆呆地站了好久,像一个遭奚落的不速之客。我仿佛独自留在主人的房里,这比吃了闭门羹还难受。我本来是来讨债的,因为李论欠了我的人情,结果我反而成了要饭的——上任前信誓旦旦为我们村找钱造桥的李论,现在耍赖了,而且赖得趾高气扬。他推掉了我贫困的村庄连通金光大道的桥梁,却正在为一座两个人幸福的鹊桥忙得不亦乐乎——当我痛苦不堪地为市长夫人的病症和后事日夜操劳的时候,却已经有一帮人在为新夫人的人选鞍前马后地奔忙了。
已经瞑目的市长夫人,但愿你在天之灵,不要在乎人间发生的一切,因为我以为,天堂也有市长。
11月19日晴
我收到一封匿名信。
匿名信称,教育局副局长黄永元的文凭是假的,如果让这样的人当教育局局长,是宁阳教育的耻辱。
这封信像烙铁一样烫我的手。
我给秘书蒙非看了这封信。
蒙非说,匿名信可以不管它。
我说如果信里说的是事实呢?
蒙非说那要看写这封信的人是谁,写这封信的目的。
我看着蒙非,不太明白他的话意。
蒙非说写这封信的人一定是黄永元的对手,或者说自己就是想当局长的人。
我说谁呢?
蒙非笑笑,说还能是谁,唐进呗,至少跟他有关。
我决定到教育局走一走。
教育局像一座冷宫。办公楼的墙壁上仍然张贴着“沉痛悼念杨婉秋局长”、“杨婉秋同志永垂不朽”字样的标语。我看到每一个进出此地的人,都头重脚轻,表情僵硬,这无疑是标语造成的后果。
我对司机韦海说把这些标语给撕了。
副局长唐进平静地接待着我,好像知道我会来。
“黄局长陪外商到县里考察去了,局领导就我一个人在家。”唐进说。
“黄永元还不能叫做黄局长。”我说,“他只是主持全面工作的副局长。”
唐进看着我的眼睛泛着亮光,嘴里却说:“他当局长是迟早的事,叫早比叫晚要好。”
“不会是看谁笑到最后吧?”我说。
唐进的眼球像卡在鸟屁股的蛋,出入两难。“彰副市长有什么指示,请讲。”他说。
我直言不讳,说:“黄永元副局长最后念的大学是什么学校?”
唐进说:“不知道。”
“不知道?”
“现在大学可以走马灯似地读,谁知道呀。”唐进说。
“那你自己呢,读什么大学,总该知道吧?”
唐进一听,把腰杆挺直,“我当然知道了!”他说,“本人正宗的华东师范大学数学系毕业,货真价实的本科文凭!不像有的人,到某某大学去进修一年,回来把文凭复印件往档案里一塞,结业证变成毕业证,专科变本科了。”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凡一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