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口溜(86)

2025-10-10 评论

    “你说的有的人,具体是谁?”
    唐进说:“反正不是我。”
    “我知道了,”我说,“我可以翻翻你们局的干部档案吗?”
    唐进说:“我们局领导的档案都放在组织部。”
    “我并没有说要看你们局领导的档案。”我说。
    唐进一愣,说:“哦,我听错了,没听清楚。我这就去把干部档案拿过来给你看。”
    我摆摆手,说:“是我没说清楚。”
    离开教育局,我在车上给组织部副部长韦朝生打电话,问能否把黄永元的档案给我看看。我原以为一个副市长要看一个属于自己分管行业的副处级干部的档案,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殊不知韦朝生在电话里明确回答不能。“彰副市长,按规定只有分管组织部的市委常委才可以随时调阅干部的档案,对不起。”他说。我说好,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黄永元是在哪一所大学获得的本科文凭?韦朝生迟疑了几秒钟,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说:“我一个分管科教的副市长,连一个教育局的干部读的什么大学都不能问吗?”
    “不是这个意思,老领导。”韦朝生说。
    “老领导?”我诧异地说。
    韦朝生说:“我们在广州的时候,你是杨婉秋同志治疗领导小组的组长,我是副组长,那你不就是我的老领导了嘛。”
    我说:“哦,你还记得。”
    “是这样,彰副市长,”韦朝生说,“我这里的档案不方便让你看,但是有一个地方你是可以去看的。”
    “什么地方?”
    “职称办,”韦朝生说,“那里有每一个技术专业人员申报职称的材料存档,你有权力去调阅。”
    我说谢谢。
    回到办公室,我让秘书蒙非给职称办打电话,说我要看教育局班子职称申报的材料档案,包括已经去世的杨婉秋局长的档案,我也要看。
    半个小时后,我需要的档案摆在了我的案头上。我的办公桌依然固执地坐东朝西,像一艘永不改向的航船,我像是船长。
    我把黄永元、唐进、杨婉秋的文凭复印件又各复印了一份,留下来,然后让蒙非把档案退回去。
    整个下午和晚上,我都在琢磨和研究复印下来的文凭复印件,像一个文物鉴定师,鉴别着文物的真伪。
    因为不是原件,我没发现黄永元、唐进、杨婉秋的文凭有任何的破绽。也就是说,他们的文凭是真的,至少看上去是如此。
    可是,杨婉秋的文凭怎么可能又是真的呢?她没有在东西大学读研究生的经历,这点我可以肯定,那么她的研究生文凭和学位证书又从何而来?黄永元的北京师范大学本科文凭上,学制写的是两年(专升本),他究竟是读一年还是两年?唐进的华东师范大学本科文凭,学制写的是四年,但字迹模糊,是原件陈旧还是故意为之?他们三人之中,究竟孰真孰伪?
    11月20日晴
    黄杰林张开双臂拥抱着我,如同拥抱凯旋的运动健儿的本地政要或启蒙教练,无限的光荣感和自豪感洋溢于他的眉梢和肢体。这是我就任宁阳市副市长以后首次与他的正式会面,在他的办公室里。尽管我上任这一个多月以来,除了在广州的那些天,我每天都从东西大学进出,也经常从大学的办公楼经过,但是我就是没有上楼与黄杰林攀谈的冲动。
    但今天我来了,而且来得迫切,像一个忘恩负义而又良心发现了的人。
    三个月以前,也是在这间办公室,黄杰林把《G省公开选拔14名副厅级领导干部公告》的文件轻轻地往我眼前一推,就是这轻轻的一推,把我推上了权力的擂台。我像一个中量级的拳击手,在擂台上打拼,公平地击败了无数的对手,登上了公告或规则中限制的最高的那一级台阶——宁阳市副市长。
    现在,我正是以宁阳市副市长的身份,与东西大学副校长黄杰林拥抱后平起平坐——两个曾经是北京大学的同学,又曾经是东西大学的同事、上下级,如今副厅级与副厅级,半斤对八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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