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雨辰听出伍扬的话里有些唱高调的成分,好像他此时此刻面对的不是对方的律师,而是需要时不时表表决心的党组织。邱雨辰对此一笑而过,停了一会儿,才说:“最近发生的一些情况,伍总一点不知道吗?”
“什么情况?你说的是市人民大剧院跟肖耀祖扯皮的事儿?”
邱雨辰望着伍扬,轻轻地点了点头。
“早就听说了。”伍扬说,“市人民大剧院没什么道理吧?他们已经得了不少好处了,何必人心不足蛇吞象?再说了,那块地是划拨地,真正的产权所有人也不是市人民大剧院。他们闹,主体资格不符嘛。”
“原来伍总什么都知道。”邱雨辰笑道,“不过,也不能说市人民大剧院一点道理都没有,他们如果放开了架势跟肖耀祖扯皮,难免不会伤害到你们信达资产公司吧?什么原因?因为不管是市人民大剧院跟肖耀祖的利益冲突,还是他们跟你们信达资产公司的利益冲突,当地政府可能都会站在市人民大剧院一边,你觉得呢?”
“那是肯定的。”伍扬边说边短暂地笑了一下。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伍总没想过对肖耀祖让让步吗?据我所知,市人民大剧院虽然扬言要和肖耀祖打官司,却迟迟未去法院立案,如果在他们立案之前拍卖成功,他们就什么也得不到,而你们的损失也就会控制在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不是吗?”
“是。可是,拍卖不是一件可以偷偷摸摸进行的事,如果我们公司像邱律师说的那样去做,我们就会搅到市人民大剧院和肖耀祖的纠纷里面去,就会加速市人民大剧院在法院的立案,而且,让我们和肖耀祖和解,其中预设的前提,是以我们信达公司先行退让为条件的,这于法理于情理都说不过去,总部不会批。还有一点,我们最终能收回多少钱是一回事,是否以符合程序的方式收回债权是另外一回事。邱律师应该明白,公家做生意跟私人做生意,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为了所谓的符合程序,即使少收一千万、两千万、三千万,甚至四五千万也在所不惜吗?”
“邱律师的意思是说……”
“我的意思是说,因为你们公司的态度不明朗,我的当事人——也就是肖耀祖已经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他跟市人民大剧院的纠纷,无非两种结局,其一,跟他们达成妥协,支付相当数量的补偿款给他们,从而消除流金世界土地权证方面的瑕疵;但肖耀祖不会这样做,目前也没有能力这样做,因为他不愿意也拿不出这笔钱。其二,肖耀祖付诸一掷,跟市人民大剧院法庭上见,努力把纠纷控制在经济合同的层面,可是,市人民大剧院不会坐以待毙,势必动用一切社会资源予以抵制,他们之间的官司将旷日持久、胜负难料。而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不可避免地会牵扯上贵公司,不是吗?”
“我们也会有两种选择。第一,请求法院立即进入强制拍卖程序。据我所知,法院迄今为止并未明确表示同意让肖耀祖自行拍卖或变卖,都是一家叫一诚拍卖公司的,鬼搞子搞,把事情搞复杂了。第二,如果事情真像你说的那样,肖耀祖和市人民大剧院闹得不可开交,以致法院都不敢轻易拍卖流金世界裙楼,我们宁愿放弃对实物资产的处置,转而拍卖对流金世界置业有限公司的债权。”
“拍卖债权?”
“邱律师当然知道债权拍卖是怎么回事。如果拍卖成交,买受人取得了原来委托人的债权人地位,就等于获得了要求债权人履行义务的请求权。我们公司搞不定肖耀祖和市人民大剧院,总有搞得定他们的人。”
邱雨辰心里不禁一愣。
她当然知道债权拍卖是怎么一回事。实际上,她上个月就代理过一宗债权拍卖的案子。对于委托人来说,等于卖破烂,对于买受人来说,等于是捡了一个烂便宜。三百六十万元的债权,五十二万就成交了,二折都不到。
当然,从买受人的角度来分析,购买债权也是高收益性与高风险性并存的。比如说资产调查不准;举张权利滞后;债务人破产进入清算程序等等,当然,归根结底,是资产难以执行或无法变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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