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依然很热闹,不少打工仔打工女模样的男男女女围坐在大排挡门前吃吃喝喝,不时地发出阵阵笑声,我觉得他们比我开心,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打情骂俏无所顾及,不是很开心吗?
我感到自己很孤独。想到此时妻子肯定已经哄着儿子睡了,他们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吗?看着一户开杂货铺的,夫妻俩屋里屋外地忙着,根本顾不得在满地爬的小孩,好像那几毛钱的生意比他们儿子还重要,想到自己不也是一样吗?为了几斗米,离妻别子,千里迢迢,还不如这一家开杂货铺的幸福,他们至少一家人在一起。我羡慕他们!
唐小姐好吗?她此刻是回香港还是留在蛇口?应该在蛇口。听说赖老板在蛇口有房子,我想是真的,不然赖老板来时住在哪里?赖老板不在时,他的办公室就是唐小姐的办公室,由此推断,他的宿舍也应该就是唐小姐的宿舍,不然唐小姐过来时住在哪里?既然蛇口有现成的宿舍,我又是突然离去,唐小姐肯定留在蛇口。不仅唐小姐留在蛇口,而且十有八九赖老板明天就会赶来。我的突然辞职不一定让他们乱了方寸,但起码让他们很丢面子。活该!
赖晓芸现在在哪里?她是念我还是恨我?她对我的那种暗示到底是美女爱英雄还是受她叔叔的指示在考察我、监视我?或者她叔叔并没有这项指示,是她自己自觉这么做的?如果那样,那么生活也太令人可怕了。我不想把她想象得太坏,想着她对我的感情还是真心的,要不然,昨天晚上她为什么突然情绪低落?一定是知道我的工资只有900港币,为我抱不平,同时根据她对我的了解,相信我一拿到这个工资,肯定就会辞职的,所以不开心。但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为什么不直接对她叔叔说呢?或者直接跟我谈一下呀,让我事先知道,不至于非常突然,甚至还能事先当面跟赖老板开诚布公地谈谈。如果这样,至少我就不会打电话向老婆报喜,打电话对蒋大哥说我一个月九千块钱工资了,搞得一点退路都没有。我想不通。既然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无法挽回了,还想他干什么?
不想了!
但是,越说不想的事情,其实就越是在想。越想忘记的事情,其实就一直在惦记。现在我就非常想念活泼可爱的赖晓芸。我心口一阵收紧,仿佛突然丢失一件已经到手的珍宝,这才体会到祖国语言的伟大,确实是"心里想",而不是其他地方想,包括不是大脑想。
"要不要明天打个电话过去?"我问自己。"有这个必要吗?"我又问自己,"不是想好了要向前看吗?"
这么胡思乱想着,我就走到一家发廊的门口,一排年轻的小姐已经对我发出热情的邀请。"先生洗头吧。"
我愣了几秒钟,不明白是想安慰自己还是想惩罚自己,想着好吧,反正洗个头才五块钱,如果花五块钱就能让我忘记赖晓芸,也值得。
我给自己找理由,想着几个月没碰过女人了,唐小姐那里给了我女人的气味,使我不至于得病,现在如果再被年轻的小姐接触接触头皮,身心一定会更加健康。甚至想着应该顺应天意,这条街上就只有餐馆、发廊和杂货铺,既然餐馆和杂货铺都进过了,现在轮到发廊也顺理成章。
我大模大样地走进去,在一面镜子前面坦然地坐下,马上就有小姐为我围上毛巾并开始往我头顶上挤洗发液。洗发液凉凉的,浸在发根蛮舒服。发廊里还有空调,让我浑身凉凉的很舒服。冲这点,五块钱值。说句不怕丢人的话,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进发廊。以前在内地只有理发店,没有发廊,理发店和发廊的区别在于:前者以理发为目的,洗头按摩为辅,后者以洗头为主,理发为辅,而且替你洗头的肯定不是大老爷们,恰恰相反,替你洗头或者说是按摩的,必定是年轻的小姐。来深圳后,剃过两次头,就在恒基公司门口搞掂的,三块钱,洗都没洗,剃完就回公司洗澡,还洗头干什么?想想老婆在马鞍山,逢年过节才花一块五毛钱吹个头,我花那冤枉钱干什么?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我身上确实很有钱,多五块少五块根本就感觉不出区别,既然感觉不出区别,花和不花一个样,不如花了;今天还做出了重大决定;今天我跳槽了;今天我需要平衡一下心理;今天我应该犒劳一下自己。
理由充分了,坐在那里也就更加地心安理得了,开始真正地享受起来。
说实话,让年轻的小姐在你头上又是揉又是摸的,并且小姐的胸部有时还不经意地蹭你一下,不想入非非是不可能的。更难得小姐善解人意,没话找话,说:"先生你是刚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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