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向军有些沮丧。
丁有刚显然一直在观察戴向军的反应。这时候见戴向军有些沮丧,便说:“我这样一口回绝你其实是看在老战友的份上对你讲实话,换上其他人,不管做成做不成,我起码会说我这里没有问题,问题在董事长和另外十二个董事。如果那样,白领你一个人情,但最后还是办不成,让你多花钱不说,还耽误你时间。”
“谢谢!”戴向军说。
戴向军是真心说谢谢,不是说客气话,更不是说反话,他承认丁有刚说得对,更感觉丁有刚能这样不打官腔直接把结果告诉他确实是已经非常够朋友的了。
丁有刚听到“谢谢”两个字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笑笑,说没什么,换上你,也会这么对我的。
戴向军心里咯噔了一下,想,如果是我,我能这样对他说真话吗?恐怕不会。
这么说着,两个人就达成了相互谅解,甚至开起了玩笑。丁有刚问戴向军给吕凡凡灌什么迷魂汤?戴向军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不好做正面回答,这种事情,是做了就不能说,说了就不能做的,现在既然做了,考虑到丁有刚和吕凡凡是一个单位班子里的同事,戴向军当然死活不能说,于是就打岔,问丁有刚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扶正的可能,如果扶正,是不是需要走什么关系,上什么手段,如果需要,丁有刚自己不方便,他戴向军愿意出面,出钱出力在所不惜。
丁有刚听这话当然高兴,也就不在戴向军给吕凡凡罐什么迷魂汤的问题上深究了,而是说到他们系统内部的一些事情。说他们南都电信说起来是企业,但班子的任命权还在电信局,不伦不类,所以,是不是扶正并不在于个人工作能力,而在于上面有没有人。
戴向军虽然对丁有刚说的事情不是真感兴趣,但由于是自己挑的话头,出于礼貌,还是认真听着,并不断地点附和。
丁有刚再次说到吕凡凡,说吕凡凡上头就有人,条件比他好,但她自己不上心,好象当个副总就革命到头的样子,并没打算更上一层楼。
戴向军本来是敷衍的,但听着听着也就听出了名堂,丁有刚第一次问戴向军到底给吕凡凡灌了什么迷魂汤可以理解成完全是开玩笑,第二次再把话题扯到吕凡凡身上,显然就不是开玩笑了,似乎是有所指,到底指什么呢?戴向军在心里问自己。
“男女有别,”戴向军说,“男人的事业心比女人强,也可是说是事业周期比女人长。男人四十事业刚刚开始,女人四十就考虑退休了。哎,老兄,你可以让吕凡凡的关系为你所用呀。”
丁有刚一愣。
戴向军不说话了。为丁有刚斟酒,劝丁有刚吃菜。但丁有刚显然没有心思喝酒,也没有心思吃菜,而是想听戴向军往下说,说怎样让吕凡凡上头的关系为他丁有刚的扶正发挥作用。可此时此刻的戴向军似乎已经忘记刚才所说的话,而一个劲地斟酒劝菜,完全是一副非常单纯的朋友相聚的样子。于是,他们之间的气氛又重新出现了某种程度上的不对劲。
突然,戴向军说话了。说:“如果互保呢?”
戴向军这个问题很唐突,与他们正在谈论的问题接不上,所以,丁有刚听了之后,一个激灵,想,你小子真行呀。
“如果银行认可,当然没有问题。”丁有刚说。
“银行方面当然没有问题。”戴向军说
丁有刚又想了想,想着自己肯定不能被戴向军牵着鼻子走。
“你找其他单位吧,我们这边刚刚获得一笔贷款,暂时并不需要资金。”丁有刚说。
“不行,”戴向军说,“其他单位我不认识人,银行也不一定认可。”
“那你就等吧。”丁有刚说。
“等什么?”戴向军问
“等我当一把手呀。”丁有刚说。说完,没等戴向军笑,他自己就哈哈大笑起来。
戴向军当然也跟着笑了起来。但是,他没有笑多长时间,立刻就严肃起来,把脑袋往丁有刚面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这里面是有费用的。反正跟谁做都是做。与其把好处给别人,不如咱兄弟自己做。”
丁有刚一听,也不笑了,并且把眼睛眯上了。
真是天意!当警车终于停下来的时候,这个感觉再次从戴向军的脑海中蹦了出来。
原来,报告会的场地竟然就是南都党校礼堂——戴向军刚来南都时参加“黄埔二期”培训的地方!当初正是在这个礼堂,柯正勇被选举为“黄埔二期”的班长,戴向军被培训部主任推荐为柯正勇的联络员,柯正勇成为戴向军的“首长”。也正是从这个地方开始,戴向军逐渐适应市场经济的大潮,并最终从一个观潮者变成一个弄潮儿,成为南都大地上一颗耀眼的企业家和“天安帝国”的主宰,而今天,还是在这个地方,他却身穿囚服,沦落为人民的罪人。整整二十年,历史长河中的一瞬间,戴向军从起点又回到原点,而留给他的,只有悔恨,没有怨恨,要怨,也只能怨自己,怨自己在个人资产膨胀的同时欲望也得到了无节制地膨胀,怨自己为了实现一个并不罪恶的目标采取了罪恶的手段。假如生活可以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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