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喜子救了马汉祥一命:那天这个孩子发烧,马汉祥带着他到城东一家医馆去看病,不想就在这个时节发生了如此大祸。
面对一片废墟,马汉祥欲哭无泪,只好暂时栖身在妹妹家。妹夫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起初尚抹不开面子,好言好语,后来面色上就带出了厌烦,这使得马汉祥不得不想何去何从的问题。妹妹试图说服丈夫让马汉祥参与贩运生意,妹夫严词拒绝。为了不让妹妹为难,马汉祥把身上仅有的银钱留给妹妹,让他帮助照看喜子,只身一人离开龙翔,到外地谋生去了。
马汉祥走了很多地方,到处给人打短工挣钱,内心里盼着老天的眷顾,有朝一日再能够弄起一个杂货铺来。靖州是他的祖籍,好像被什么东西招引一样,他来到了这个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先是给一家店铺当伙计,后来又到井云飞家打工,老天仍然没有眷顾他,他又走山西、陕西,最后回到了龙翔。这时候喜子已经十二岁了,尽管有姑姑的呵护,也饱尝了人间冷暖,见到父亲,大哭不止,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分开。
马汉祥只好带着儿子再次离开龙翔,几乎沿着以前走过的路,又返回到洛州地面上去了,最后落脚在马家崾岘,给地主马占鳌扛长工。
遭遇了这样多的折磨,马汉祥当然会受到革命的招引。这期间,他遇到了在这里搞农民运动的共产党人,马汉祥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最坚定的农民运动积极分子,在打土豪分田地运动中以坚定的立场和不同于当地农民的眼光和智慧,从贫苦农民中脱颖而出,成为张家河地区农民运动的中坚力量。
农民革命运动如火如荼,阶级斗争异常激烈,马汉祥曾经带领农民赤卫军杀死敢于违抗农民运动的地主,他自己也曾经数次遭受土匪武装的堵截追杀,但是,在掌握政策方面,马汉祥显示出一个共产党人作为农民领袖的智慧和襟怀,这突出体现在对地主马占鳌问题的处理上。
相对于那些鱼肉乡里作恶多端的土豪劣绅,三十年前还给别人当佃户的地主马占鳌并不是一个让人痛恨到非杀不可的人。经历过战火洗礼的赤卫军已经不把死亡看得那样残酷,相当一些人主张把马占鳌镇压掉,尽管狗日的把全部家产土地都交了出来,他们说他那是装熊哩!马汉祥不同意。他说党的政策并不是把所有地主都杀掉,他说上级领导说过,可杀可不杀的地主可以不杀。
马汉祥作为农民协会主席、赤卫军队长在马家崾岘的地位无人能够替代,他的意见成为农民协会和赤卫军的意见,结果,马汉祥向县上说明了马占鳌的情况,尽管也把马占鳌押送到了崤阳县的镇压大会上去——在那次大会上,有十七个罪大恶极的地主、土匪遭到了镇压——但是马占鳌一家保住了性命。
这件事受到中共崤阳县委的表彰,因为刚刚在洛州地区建立政权的共产党人已经开始制止滥杀无辜的现象。马汉祥就像曾经因为毫不留情打击土豪劣绅而出名那样,这次则因为保护了不该杀的地主而出了名。有一段时间,上级甚至想把他调到县上去工作,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谢绝了。
马汉祥在张家河地区以至于整个崤阳县都声名显赫,他既是农民运动首领,又是中国共产党的基层工作者。他的意志既是党的意志又是农民的意志,它们相辅相成。
马汉祥正确地把走投无路来到马家崾岘的石玉兰母子俩接纳下来,正确地按照白旭县长的指示带领他们参加崤阳县的镇压大会,正确地让他们在现场接受教育,正确地要求白旭县长亲自接见他们,正确地按照白旭县长的要求,经常叮嘱他们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在这一系列事件发生的过程中,石玉兰怎么会不发生变化呢?这是一个熔炼的过程。
在被熔炼了的石玉兰面前,马汉祥就像是一尊高耸入云的雕像,看上去既神圣又庄严,既大度又慈祥,就像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那样。试想,如果他们母子俩从天龙寨逃到马家崾岘碰到的不是马汉祥会是什么情景?如果碰到一个粗糙的不讲究政策和策略的人,动了杀机,呼哨一声唤出几十个赤卫军,把他们杀死在马家崾岘街心,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所以,石玉兰把马汉祥看成救命恩人,一门心思想着做什么和怎样做才能够让马汉祥高兴,并且以此向人们证明马汉祥当初留下他们是正确的,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事实上,这已经构成了石玉兰主要的人生动力,以至于马汉祥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深刻地影响着她的精神生活,并进而影响她和儿子绍平的生活……马汉祥成为了石玉兰的精神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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