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毛于1985年结婚,大约一年多之后离婚。离婚后只身南下,先后在广州,深圳,珠海,东莞,海南等地呆过,混乱地从事改革开放时期的各种热门职业。其间第二次结婚。大毛的第二次婚姻生有一子,其子被送回长春由他的父母抚养。九十年代的后半期,大毛经常跑国外,在走遍了发达国家以后,选中了欧洲的德国。经过不屈不挠的努力,大毛取得了德国的长期居留证。我在德国读博士三年,我知道那是全世界气候最适宜的地方,是上帝的偏宠。
大毛居住在了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钱对大毛来说好像也不再是问题。黄凯旋非常佩服和羡慕大毛,他一再地对我大发感慨,说:大毛成功了!黄凯旋在遭受雷击的前几天还带一个熟人来找我看病,那是他最后一次对我说:大毛真是了不起,人家那才叫活了一次!
我做了医生之后,有机会到处出差了。我参加学术交流会,参加会诊,短期进修,购买医疗器械等等。有一次我去北京听一个学术报告,意外地在王府井书店与大毛相遇。我们在书店说了好久的话还兴犹未尽,就相约第二天去逛琉璃厂。
我们在书店相遇的时候,大毛刚刚买好一大摞书,他正处在选购书的亢奋之中。我们见面就交换了彼此购买的书翻看。我买的基本上是医学方面的书和文学名著,大毛买的是《看不见的手——微观经济学》,《大趋势——改变我们生活的十个新方向》等在社会上激起了热潮的社科类书。大毛的语言表达能力本来就比较强,在北京的几年,显然进步飞快。
他把一条腿交叉搁在另一条腿上,肩膀靠着书架,旁若无人地,十分煽情地对我说:新的时代已经到来!
中国正处于新旧交替的夹缝时期,经济体制的改革是必然的,社会结构的调整是必然而且无情的。也就是说体现个人价值的时候到了。
他引用并且活用了马克思的一句名言,他说:思想的闪电一旦真正射入这块没有触动过的人民园地,中国人(德国人)就会解放成为人!
听了大毛的话,我也很激动.使也去购买了他手里所有的书。
可是第二天在琉璃厂我们却又是不欢而散。那是在逛一家工艺商店的时候,我被一种镂空的真丝绣花手绢迷住了,我对售货员说我要买三条。大毛抢着要付钱。我不让他付。
大毛坚持要付,他说:我应该买的。我早就应该给你一些礼物,但是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我觉得真要送人礼物还一定要去管人家喜欢什么吗?这种小心眼在我脑子里只是一闪而过。我主要是觉得这三条手绢很贵,一共一百多块钱,我们那时候的月工资才是八十多块。我怎么能让大毛为我一时的心血来潮付出将近两个月的工资呢?我说:你这个人真烦人。你又不是钱多得没有地方花,和我一样都是拿工资吃饭,何必与我讲这个客气呢?
售货员在一旁等着,低垂着眼睛偷偷地笑。大毛听了我的话,甩手就走了。他气冲冲地快步走着,径直到了公共汽车站。这时恰好来了一辆公共汽车,他居然就上车了。
大毛把我一个人扔在了商店里。我咬着颤抖的嘴唇不敢说话,生怕自己当着售货员的面哭出声来。
幸而售货员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她劝慰我说:咱北方男人就是这样,特大老爷们儿,你呢,刚才也是太不给他面子了。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如今北京的男人你说他别的没有都可以,要说他没有钱,他就跟你急。
北京的售货员给我上了一课。我明白了自己的错误。垂头丧气地自己回去了。回到武汉还不到一个月,黄凯旋就告诉我说大毛结婚了。
大毛的婚姻总是给我一种虚假感和飘浮感。而我的感受自然是来源于大毛。在他即将结婚的前夕,他和我在王府井书店里谈了许久的话,却一句也没有谈到他的女朋友和婚姻。我相信,一般来说,那个时候他应该与女朋友交往很深了并正处在结婚的筹备过程中。后来,大毛也没有把他的婚姻当作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告诉我。好像是在一次有很多同学聚会的场合下,他与大家开玩笑顺口说了一声“我老婆”什么的。说这个词的时候他的眼睛找到了我,这就算通知我了。我结婚的时候,黄凯旋他们来祝贺,从黄凯旋口里我才知道大毛正在打离婚。几年后我在珠海见到大毛。我们几个武汉老乡在一个渔村吃海鲜的时候,我这才知道他已经第二次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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