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房子(24)

2025-10-10 评论

  两盏汽油灯打足了气,“璞璞璞”地燃烧着,一旦高悬,立即将舞台照得一片光明。
  演出准时进行。但台下的人一边看演出,一边就在下面互相问:“白雀来了吗?”台后的演员也在互相问:“白雀来了吗?”
  桑桑看到蒋一轮在吹笛子时,不时拿眼睛往通往操场的路上膘。好几回,蒋一轮差一点把曲子吹错了,幸亏是合奏,很用心的桑桑用胡琴将这些小漏洞一一补住了。桑桑看到,蒋一轮用感激和夸奖的目光看了他好几回。
  幕间,人们在空隙里几乎将询问变成了追问:“白雀来了没有?”
  又一个节目开始时,人们的注意力就集中不起来,场上的秩序不太好。
  演员们开始抱怨白雀:“这个白雀,搞得演出要演不下去了。”
  演了三个小节目,白雀还未到。人们从“白雀偶然疏忽了,忘了演出时间了”的一般想法上移开去,在问:“白雀为什么没有来?”都认为是有原因的,便开始了猜测,心思就老不在台上演出的节目上。仿佛他们今天来这里,不是来看演出的,而是来专门研究“白雀为什么没有来”这样一个问题的。当他们听说白雀是被她的父亲白三拦在了家中时,猜测就变得既漫无边际,又十分具体了。台下一片卿卿喳喳,想看节目的人也听不太分明了,注意力反而被那些有趣的猜测吸引了。因此,这时台上的演出,实际上已没有太大的意义
  台前台后的演员都很着急:“白雀怎么还不来呢?”
  忽然有人大声说:“白雀来了!”
  先是孩子们差不多一起喊起来:‘噢——白雀来了——”大人们看也不看,就跟着喊。
  众人都去望路上,台上的演员和乐队也都停住了望路上——月光下的路,空空荡荡。
  “哪儿有白雀?”“没有白雀。”“谁胡说的?”一场的人,去哪儿找那个胡说的人!众人只当穿插*进来了一个节目,这个节目让他们觉到了一阵小小的冲动。
  台上的演出继续进行。台下的人暂时先不去想白雀,勉勉强强地看着,倒有了一阵好秩序。演员们也就情绪高涨。那个男演员,亮开喉咙大声吼,吼得人心一阵激动。本是风吹得树叶响,但人却以为是那个男演员的声音震得树叶“沙沙”响。桑桑把胡琴拉得摇头晃脑,揉弦揉走了音。只有蒋一轮,还是心不在焉,笛子吹得结结巴巴,大失往日的风采。人也没有从前一吹笛子就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显得有点僵硬。
  一个女演员做着花样,一摇一晃,风吹杨柳似地走上台来。她一直走到了台口,让人觉得她马上就要走下台来了。下面一个动作,是她远眺大河上有一叶白帆飘过来。她身子向前微侧,突然说出一句:“那不是白雀吗?”神情就像说的是戏里头的一句台词。
  众人起先反应不过来,还盯着她的脸看。
  她踞起脚,用手往路上一指:“白雀!”
  众人立即站起来,扭头往路上看,只见路上袅袅娜娜地走过来一个年轻女子。
  “是白雀!”
  “就是白雀!”
  众人就看着白雀不慌不忙地走过来。
  白雀并不着急。人们隐隐约约地看到,她一路走,还一路不时地伸手抓一下路边的柳枝或蹲下来采支花什么的。人们不生气,倒觉得白雀也真是不一般。
  靠近路口,不知是谁疑惑地说了一声:“是白雀吗?”
  很多人跟着怀疑:“是白雀吗?”
  话立即传过来:“是周家的二丫!”
  于是众人大笑。因为周家的二丫,是个脑子有毛病的姑娘,一个“二百五”。
  二丫走近了,明亮的灯光下,众人清清楚楚地看清了是二丫。
  二丫见那么多人朝她笑,很不好意思,又袅袅娜娜地走进了黑暗的树荫里。
  台上那个女演员满脸通红,低下头往后台走。再重上台来时,就一直不大好意思,动作做没做到家,唱也没唱到家,勉强对付着。
  台下有人忽然学她刚才的腔调:“那不是白雀吗?”
  众人大笑。
  女演员没唱完,羞得赶紧往后台跑,再也没有肯上台。
  台下的秩序从此变得更加糟不可言。很多人不想演了。桑桑和其它孩子、大人、乐手坐在台上很尴尬,不知道是撤下台来还是坚持着在台上。
  台下的人很奇怪:非想见到白雀不可。其实,他们中间的大部分人,并不认识白雀,更谈不上对白雀演戏的了解。只是无缘无故地觉得,一个叫白雀的演员没有来,不是件寻常的事情。而互相越是说着白雀,就越觉得今天他们之所以来看戏,实际上就是来看白雀的,而看不到白雀,也就等于没有看到戏。这种情绪慢慢地演变成了对演出单位的恼火:让我们来看戏,而你们的白雀又没有来,这不是讴人么?这不是让我们白跑一趟吗?又等了等,终于有了想闹点事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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