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路边的指示牌,上写着法国馆、英国馆,大清国境内的,又有天津玻璃馆、安徽四宝馆、云南草药馆等。年轻人虽无多少文化,但对中草药倒颇有研究。他径直寻到草药馆,逛了两个多时辰,直到肚子饥饿,这才走出展馆。
此时已是中午,只见街道两旁有各色的旅店、饭店,还有洋人的动物园、游艺场、照相馆等。年轻人选了家包子店,吃罢江南汤包,闲闲地坐了一会,见四下无人跟踪,这才确定尾巴都干净了。他懒懒地出了饭店,随路前行,忽见前方一座展馆,有两层楼高,屋顶角檐之上,相间铺着透明玻璃,在阳光下刺人眼球。他眯眼一看,原来是天津玻璃馆,不由大为好奇,这玻璃何时成了中华物产?
年轻人走进展馆,见各色玻璃制品一一陈列着,有平板玻璃、花纹玻璃,还有灯罩、器皿等等。一眼望去琳琅满目,加上玻璃本身的特点,整个馆中清透明亮,令人神爽。
他走着走着,忽见一个小男孩,正呆呆的望着一块玻璃出神。他身穿黑色马褂,头戴一顶瓜皮小帽,五官清秀,双目灵动,看着碗的样子,似乎是想伸手去摸,又唯恐闯祸,便这么忍着。
年轻人见他的神情煞是可爱,不禁多看了几眼,江南人真是水灵,一个男孩也生得这般漂亮。
他出得展馆,又乱逛了一气。傍晚时分,来到一个小站台前,一个男人拿着喇叭正在喊票:"快来啊,快来啊,八百里劝业会场火车巡游,一个铜钱一张票啊!"年轻人觉得有趣,便买了张票,他刚欲上车,转头又看到了那个小男孩。他双手反背,眉头微蹙,正打量着这列花花绿绿的火车。年轻人不禁走上前道:"小兄弟,你在看车?"
小男孩点点头,又摇摇头。
年轻人忽地童心大起:"你想坐车?"
小男孩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带你坐,好不好?"
小男孩看了他一眼,退后了一步。年轻人见他小小年纪,却防范森严。不由乐道:"你是谁家的孩子,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又往后退了一步。年轻人上前一步,刚想说莫害怕,我不是坏人。小男孩却掉头快跑起来,年轻人喊道:"你慢慢跑。"小男孩听了这话,回过头,扮了个鬼脸,转过弯便不见了。年轻人哑然失笑,转身上了火车。这一趟车跑下来,足足开了大半个时辰,他这才知道劝业会有多大。等他下得火车,已是天色黄昏,展区里还是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只得轰得一声,年轻人只觉四下一片光彩,到处是璀璨的灯光。劝业会场中人,有不少人从未见过电灯,见这东西如此华贵明亮,堪与星辰媲美,不觉叩头作辑,口中直念神佛;也有识得电灯的,觉得会场之中与平日所见不同,不免高声叫好。年轻人站在当间,突然感到一种骄傲油然而生:我中华古国虽然落后,却仍是博大多彩。他一面耐住心中的激动,一面快步寻了辆人力车,直奔出劝业会场,朝城南而去。
汪宅是方先生岳父汪静生的宅院。汪家虽没落了,但宅院还是上好的府第,加上汪静生生性清雅,将一座宅子打理的十分整洁,在城南一带颇为有名。
年轻人按图索骥,很快找到了汪宅。他打发了车夫,四下又观望一会,方上前轻轻扣了几下门。
"谁?"一年中年男人的声音。
"你是陈伯吧?"年轻人轻声道:"是方先生叫我来的,我叫杨练。"
门呀的一声开了。陈伯又是惊喜又是慌张,悄声道:"杨先生,家里有外客,您悄悄跟我去厢房,老爷和小姐一会儿就回来了。"
杨练点点头,闪身进了门。二人沿着墙角走了没几步,忽听大厅里有人高声喝问:"他是谁?从哪儿来的?!"
"回侄少爷,"陈伯高声道:"他是老爷的老朋友,找老爷有点小事。"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男人抢出了客厅。杨练忙低下头,一顶礼帽把脸遮得严严实实。那人快来到杨练面前,阴阳怪气地问:"你是谁?为什么低着头?"
陈伯大惊失色:"侄少爷,他真的是老爷的朋友。"
"什么朋友,"男人冷笑一声:"我看他是方谦派来的乱党,是来祸害我们汪家的!"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抬手,把杨练的礼帽打落了。礼帽上系着的假长辫也一起滚翻在地。男人见杨练一头短发,大喜过望,喝道:"果是是个乱党!"杨练听他如此叫喊,一伸手握住了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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