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运辉首先想到刘启明的心情,但没多想,他现在有跟刘启明差不多痴情却那么爱他的程开颜,程开颜令宋运辉多少有些心理平衡,也令他不再想起刘启明。他如今更关心虞山卿。他问程厂长:“爸,水书记用虞山卿这样的人,不怕哪天做了东郭先生?”
“这样的人顺手好用。这倒是应该给你上一课,我看你用人太没技巧,目前日新月异的安装阶段不会岀岔子,以后运行时候就麻烦了。”
程母熟知丈夫性情,笑道:“你一定会说,虞山卿做女婿不好,做部下刚刚好。”
宋运辉听了先笑,早已从程开颜嘴里套岀当初她拒绝虞山卿长达半年时间的内幕,对程家父母的英明伟大早有耳闻。程厂长从底层工人做到总厂副厂长,自然做人水平比刘总工高一段位。
程厂长笑道:“你只会戳穿我。小辉,水书记对你们两个,都是加力培养的,你们两个的能力都有公论。说起来,你与虞山卿,正好是两种极端不同的性格,你脚踏实地,可有点理想主义,虞山卿是个谁都看得出来的机会主义。你现在也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管理了,你说,理想主义,与机会主义,哪种人更容易掌握?”
宋运辉愣了一下,将自己少少的管理经验总结一下,不得不无奈地道:“机会主义的人更容易掌握。”
“这就对了。机会主义的人投机,你只要稍微打压一下或者提示一下,他就会看利害关系,走回你要他走的道路。但是理想主义的人比较难对付,有时候驴脾气上来,牛拉不回。虞山卿虽然投机,但能力不错,知识又高,只要拴住他,他就能好好办事。但是对于你,水书记需要费的脑筋比较多,如果不是有个设备更新改造工程在,你能顺着这条路干得那么欢?你不知道会走到哪条路上去。可问题是你这样的人偏偏又大多是专业技术过硬的人,遇到重大事件领导们又不得不用你,可用着你,心里又头痛你。比如说刘总工,水书记用他,又不待见他。你如果沿着旧路子走下去,以后是第二个刘总工。你如果照着刘总工的法子用人,以后手下没一个打手,你也得费很大精力在调动手下人积极性上。你说有道理没道理。”
宋运辉没想到程厂长把他比作刘总工,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明白了。水书记曾经跟我说,一个人有一百二十分的能力,可有八十分的破坏力,另一个人有八十分的能力,却少有破坏力,用人时候该用哪种,我选择后者。应该是差不多的意思,用人得视能不能用而行。”
程厂长道:“水书记还跟你讲这话?看来他对你是真不错的,这也算是在指点你。他的话比较广义,我的话比较就事论事。”
程母一边儿插话道:“可是刘总上班用人理想主义,回家用人机会主义。整一个乱套。”
程厂长笑道:“那是他们家女儿不听话。不过,小辉,看问题也得一分为二,机会主义不一定到处吃香,做人有责任感有正气还是必要的,比如我离开机修分厂,我选接班人时候,考虑到以后未必分管机修分厂,所以我选的是做事很有分寸的人,不敢选投机分子,后者有奶便是娘,等我离开机修分厂,他就会捡机会投靠别人,我以后再无法插手机修分厂。你看着,对于水书记这样成精的人,虞山卿会被他大用,但不会重用。你只要改掉一些自说自话的理想主义脾气,保持务实态度,你会被重用。”
宋运辉听得好一阵子没法说话,饭也忘了吃,只怔怔瞪着程厂长,这才通晓进厂这两年半以来水书记对他与对虞山卿的态度。直到程母拍他一下才惊醒,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谢谢爸。”
“谢什么,我不教你教谁。快点吃饭,饭都凉了。”
宋运辉应声,脑袋里却开始梳理他辖下的所有人员。他虽然现在才是个副科级,可低级高配,手下很是管了好几十号精兵强将。程厂长针对性极强的指点令他茅塞顿开,令他不得不回头检讨他以前的用人方略。对准岳父一家,他自是视若家人。他不容易真正从心里接受一个人,但程家一家让他接受得很顺利。程开颜,似乎自然而然就是他的准妻子,老天给他安排的。
但时间紧迫,不允许宋运辉将程厂长的话吃得更透。紧张的工作餐后,宋运辉得立刻赶到新设备已完工的主控室。新设备的应知应会已经全部教给从各个车间抽调来的年轻干将,那些年轻人也都已经考试通过。今晚是模拟实战演习,课堂从指挥部会议室搬到现场,所有的操作都是落到仪表上,与真正上马不同的只是仪表没有通电而已。本来这些演习应该放在白天,但白天宋运辉没有时间,正是设备打压试验最关键时期,他必须在场随时快速解决问题,而且他私心也想亲自参与设备方面的所有问题,他要做新设备真正唯一的权威。好在,程厂长现在与他是一家,有程厂长支持着他的小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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