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程厂长把宋运辉教训一顿,说他不是不准备进步的纨绔子弟,他还要进步,越是有靠山,就越要起码表面上给人一个谦虚好学的样子,不能以为做了程副厂长女婿就得意忘形。程厂长还说,自己才只是总厂副厂长,还不是第一把手,还做不来一言堂。程厂长要宋运辉戒骄戒躁,不许得意忘形。
程厂长显然很激动,又跟宋运辉分析了得罪一分厂厂长的利弊,根据一分厂厂长的能力,正好符合目前年轻干部选拔标准,那人前途光明,何必为一点小意气得罪一个可能永远做自己上司的人呢。
饭桌上程开颜哥哥听着一直笑,说男人怎可没有血性,他支持妹夫。程开颜就一直拿话想打断她爸没完没了的批评,可她爸这回就是不听她的,一直到她妈发话,才停止,偏偏她丈夫还向她爸提问,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问清利害关系才罢休。
但是,宋运辉抵制一分厂厂长、最后却是闹个尴尬收尾的“事迹”还是传开了。有好事者问起宋运辉,宋运辉只是自嘲地笑说,那么好的设备,不能堕落到如此地步,他不是抵触一分厂厂长,他对上司没有个人成见,他只是抵触一分厂厂长的命令而已,他对事不对人。总厂增产节能的要求,怎能总是用新车间设备堕落来完成指标,但既然岳父兼总厂副厂长硬压,他只能遵守,他总得听岳父大人的话。
这话传开,新车间诸职工都因此心态平和地接受了再次降低参数,一分厂厂长心里更不满。在金州总厂小小社会中,这事很快便酝酿成为不得了的矛盾,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都说,宋运辉上有丈人支持,下有新车间职工拥戴,自己又握有过硬技术,顶头上司拿他没辙。也有人说,宋运辉迟早是继续上升的料,一分厂厂长不明智,或者说是嫉妒,怕宋运辉压倒他,才现在来不及地打击。
传言有好听有难听,总之一分厂厂长全部听在耳朵里,照单全收。
水书记中间回来一趟,得知宋运辉的狂逆后,心有不满,怀疑小年轻仗恃技术,又仗恃他不在家时候是程厂长当家,所以小人得志。但水书记没太多表示,听过便算数,没当作重要事情对待。这令一分厂厂长很是困惑,不明白他该如何处理宋运辉。没多久,水书记又去了北京,撂一个问号给一分厂厂长。
其后,分厂与车间又因几件小事产生龃龉,分厂有些无聊的这检查那活动都在新车间遭到抵制,上令无法下达,分厂无限尴尬。可是新车间人却对宋运辉拥护得很,因为宋运辉在新车间执行他自己的一套,卫生、秩序等都订立在日常规章中,并不需要搞什么突击活动来表现。整个车间因为新,又因为管理得好,闲处无乱扔的废弃物,所有工具器具都有固定存放位置,走进新车间只见秩序井然。对于抵制分厂的活动运动,宋运辉从不说他的动机,但是下面的人都说,我们执行的是高级制度,哪里需要堕落到降贵纡尊,下面的人正为降低质量的事烦躁,趁此终于有捡回自尊的机会。于是,“堕落”一词,成了新车间,乃至总厂的流行语。
因为拒不执行的事是宋运辉做出,因此所有的议论,也都被一分厂厂长归到宋运辉头上。一分厂厂长并不是个怕事的人,即使就级别而言,作为总厂最要紧分厂的厂长,他在金州的重要性并不亚于程厂长,对于一个手下的刺头,他既然设套让宋运辉暴露,下一步,他自然不会如祥林嫂般到处哭诉含冤寻求舆论支持,而是先去程厂长那儿打个招呼,然后就大会小会地批评宋运辉,进而暂停宋运辉的职位。
程厂长一接到一分厂厂长挑战书式的招呼,就立刻找宋运辉怒斥。但是宋运辉的回答令他叹息,宋运辉说,除了在技术方面,他因为固执技术而不愿违心接受分厂增产压质量的安排,其他,都不是他愿做的,分厂会议上他都是没有异议,这种事反正是表面文章,何必因此得罪人。但是,他控制不了新车间的民意,因为压质量,新车间的职工抵触情绪很大,面对众人的反感,他束手无策,不懂该如何制约那么一大帮人。
程厂长很无奈,当初宋运辉担任副主任,有他的大力举荐,但是他也考虑到一个年轻人能否挑此重担,当然,他知道宋运辉的技术没问题。但是,作为车间主任,管的不仅仅是设备,设备这东西,只要掌握了技术,它们是死的,作为车间主任,还得管人,人是活的,人太难管,一个没有太多阅历的年轻人,要他管那么一大帮子人,确实勉为其难。程厂长听了宋运辉的解释后,表示理解,他还安慰了一下女婿,旋即打电话联系水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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