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重酗酒的问题困扰了李霄峰很久。“但有的时候,我突然一醒过来,会比清醒的人更清醒。我会清晰地看到世间的正在发生的一切和身边的人,心里很清楚自己到底在干吗。”2012年,他出版短文集《失败者之歌》,在扉页上写着“真正的失败来自情感”。“这共鸣让我不安,像久旱的土地掠过风”——导演贾樟柯在序言中说。
2015年,《少女哪吒》杀青后的那个春节,李霄峰彻底戒了酒。
《哪吒》的第一笔启动资金是李霄峰管母亲借的。“借给你拍电影,还不如买理财,你也不给我利息……”母亲唠叨几句把钱打了过来。李霄峰说,这些年他的生活还是要靠父母接济。“说白了,温室里的一代,所以才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李霄峰的父亲说他,最大的问题就是“一直没在一个固定的平台上干过活,一直漂着”。
在人生最低谷的那段时间,李霄峰曾给父亲打过一个电话,说自己想改个名。“李霄峰这仨字儿特别冷,你说你本来有一山峰吧,跑到云霄里干吗呀,能不能让人看得着啊?我觉得这名儿不平和,给人感觉特别傲慢。”父亲想了想,跟他说,别改了,“你就长这样,改也没用”。
二
1998年12月,卫西谛在BBS“西祠胡同”创建了“后窗看电影”版块。
卫西谛出生于1973年,比他在“后窗”结识的LIAR、顾小白、绿妖等人要大上一截。但是关于电影,他们的经验很相似:大都在小城市出生长大,大学里学理工科,观影经历是以录像厅中大量的港片为启蒙,经由好莱坞,来到欧洲艺术电影大师;热爱电影的同时,他们都喜欢写作,渴望表达,但在现实中缺乏能够交流的同类。
回忆起在“后窗”的时光,顾小白说:“那是一个解渴的氛围,就像得到了源头。”顾小白2000年写的影评《等待是一生最初苍老》曾高悬于“后窗”首页很长时间,被无数网友满怀激情地阅读和转发。
2001年,在武汉上大学的绿妖即将毕业。武汉当时有电影爱好者自己组织的观影活动,放阿巴斯、侯孝贤等导演的作品,放映地点一般是旧电影院或录像厅。那时候的周末,绿妖经常早上6点起床,坐7点钟的公共汽车从武昌到汉口去,刚好赶上9点钟的放映。
在公交车上,她会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头磕在玻璃上,又醒过来。
看完两部电影,绿妖再坐两个小时的车回到学校,然后写文章,发到“后窗”。她记得,那时候的放映员偶尔去北京淘碟,带回从小西天、新街口淘来的VCD刻录碟片,都是用牛皮纸口袋装着,碟片上手写着片名。“那就是我们下一周的精神食粮,”绿妖说,“那时候的心情就像朝圣。”
毕业后没多久,绿妖来到了“圣地”北京。那一阵,“后窗”正是最鼎盛的时期。除了这批年轻的民间影评人,一些就读或毕业于艺术院校的专业人士也活跃其中,如史航,张献民,程青松和陆川……还有当时最出名的“饭局通知”版主、资深文青老六。顾小白记得,那时候北京的聚会频繁到几乎一周一次,一伙网上结识的朋友们吃喝、玩闹、聊天、淘碟,也赶各种各样的电影放映。
2002年,“后窗”爆发了建版以来最大的一次论战。
当时,LIAR受《21世纪环球报道》之约采访贾樟柯,期间谈及王超导演的《安阳婴儿》。后来LIAR将两万多字的访谈原文贴到了“后窗”。“结果呢,”当时的LIAR、现在的李霄峰说,“就引起了一帮所谓的独立电影界人士的愤怒,还有学院派的愤怒——两边都得罪了。”
论战的起因,李霄峰回忆是“因为贾樟柯批了一句《安阳婴儿》,我原原本本把这话给写出来了,然后还附和了一句。他们就揪出我这一句话,上纲上线说我诋毁独立电影”。不知为何,争论的点又迅速转移为“电影是否与政治有关”,一周内,每天都有数万字的长篇大论发布到论坛,各种注册小马甲出现,许多潜水ID浮出水面,更有人撕破ID以真身亮相,各种立场、利益、派别、关系错综复杂。
关于这场论战,不同的当事人说法各不相同。有说是电影理念之争,有说是年轻的民间影评人与学院派之争,整个过程,张献民曾评论:“像希区柯克的电影一样惊悚。”据说,那时候的网民还比较有要求,想人身攻击,也还先发一篇说理讲事的长贴,然后在下面用马甲开骂……LIAR就读的学校和原名很快被“人肉”出来贴上了网,李霄峰说“那是最早的人肉搜索”。绿妖则记得自己懵懵懂懂地被拉去帮战,听见顾小白在电话里问李霄峰:“你那边还需要多少人?”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阿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