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去看魔岩三杰的演唱会。我也去了。上高中时我混摇滚论坛和好多莫名其妙的QQ群,在其中一个群里认识了汪浩。那天我们第一次见面。汪浩剃了个平头,穿着拖鞋和一条黑色的格瓦拉大裤衩。他后来成了我们乐队的鼓手。
那年9月,我来北京上大学,又见到了汪浩。那时候我还比较蠢,看他在校园里抽着烟,提醒他别这样,“影响不好”。
2010年的一天,汪浩发来一条短信:“一起组个乐队吧,乐队名字就叫饭来张口。”我、汪浩和麦子哥于是组建了“饭来张口”。汪浩还说,这个乐队要带上二锅头还有一辆板车出去卖唱。
因为大家都没去过青海湖,就把青海湖定为目的地。我们到北京郊区亦庄的双龙三轮车厂,花了1000多块钱定做了一辆焊了棚子的三轮车。又到另一个村子的修车铺,花了1000多块钱给三轮加装了马达。然后汪浩把车子骑回家,没事就在他家那个高档小区里骑着破三轮转来转去,说是“练车技”!
我们混过了一整个冬天,又混过了一整个春天,终于决定在2011年的夏天上路。7月8日,我和汪浩驾驶着三轮正式出发,麦子哥将在半途与我们会合。我们的另一个朋友小日啊(编者注:是的,他自称“小日啊”!)骑自行车与我们同行,他要给我们拍一部纪录片。
二
第一天上路车就坏了。
那时汪浩开着车,刚上路比较谨慎,一辆辆运货的大车从边上呼啸而过。我们虽然慢,却很稳健,三轮看起来状况不错。但很快我们就遇到一个特别长的斜坡。汪浩想刹车,却发现刹不住,车子一路加速直下。我们大喊大叫:“哎哎哎!”“小心!稳住!”“啊啊啊!”当时确实很慌,但又有点故意。车子“咣当咣当”冲到下面一个烂泥地里,颠得特别狠,终于停了下来。
我们回了回神,都下了车,互相说:“抽根烟抽根烟,压压惊。”这时我们才到官厅水库,刚进入河北界。
这天晚上,我们就在水库河滩上找了一块干的泥地安顿下来。水库边上特别漂亮,周围是山,水面被风吹来吹去,非常开阔。我们直接用水库的水洗手洗脸,捡来柴火用一点汽油点着,下了点面条吃。这天挺累的,太阳没下山我们就歇了。隔天一早,我被太阳晒醒,全身都不舒服,就像前晚被人打了一顿。脸上一层灰和草,还爬着虫子。
再出发,我们路过漂亮的薰衣草和葡萄酒庄园,上了一座公路桥,然后轮圈就爆了。车子失控往前歪着滑行,擦出刺耳的声音,最后撞在了桥一侧的栏杆上。我下车一看,轮圈都变成桃心形了。
破三轮后来几乎每天都要坏一点。我们一路跟无数个修车铺子的小哥大叔打交道,自己也成了修车能手。
出发时,我们只带了一本旧地图,这是一本90年代的地图,好多路早就改线了,甚至有的行政区划都变了,我们被它坑了许多次。此外唯一可依赖的就是我的诺基亚6120C手机,这个手机甚至都不是智能机,里头的地图也非常烂,无比难用。
出河北进山西的路上,我们走错了好长一段路,来到一个不知叫什么的小镇子。这就是个一条街的镇子,挺窄的一条公路,沿着公路有些房子和农田。晚上我们在路边的大戏台里睡觉,棚顶还有鸟和蝙蝠。早上醒来,身边围了一圈老头老太,他们就看着我们,不说话,研究了半天,问道:“弄啥(四声)滴?”
11号我们到了大同县,进入山西境空气马上变差。运煤车明显多起来。路是黑色的,尘土飞扬。汪浩一路都戴着面罩,我则戴着风镜和一个没什么用的防毒面具。
山西当地有个说法:“左云贫,右玉富”,原因只是一个地方有煤而另一个地方没有。差别确实很明显,左云到处都破破烂烂的,是个落后了20年的县城,我们先到了左云,在那儿卖唱只挣了10块钱。在山西一路路过的尽是些又小又破的村镇,当地人根本没见过卖唱的。他们看我们衣服脏兮兮头发乱糟糟的,却戴着眼镜,又野蛮又斯文,都很好奇。我们屡次被当成流动补胎的,或者卖鞋子、卖渔竿的货郎。跟他们解释卖唱,往往不如弹琴唱一个来得明白。
到右玉已经是下午五六点,天黑沉沉的,开始打雷。我们赶紧找了个小广场,拿乐器、接线、调音,迅速开始唱。整个广场上的人都围过来看。远处有闪电了我们还是不肯停下,直到雨点落下来,才赶紧收拾东西跑到一个屋檐下避雨。一群无所事事的小孩从我们刚进县城就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这会儿也跟着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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