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故事2:此地不宜久留(49)

2025-10-10 评论

我看到路上昏暗的路灯,灯光颜色几乎跟我老家的一模一样,我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像这群小孩一样到处游荡,直到我妈喊我回家吃饭。我们一起看雨,还把烟分给小孩子抽。

这天晚上为了给音箱充电,我们只能派一个人住进小旅馆。讨价还价失败,旅馆要收25块钱。但第二天结账的时候,老板娘好像认出我们是昨天卖唱的,多找了两块钱当作卖唱费。

离开右玉,我们在一个山里的小加油站停下,坐着休息。两个本地人在边上坐下跟我们聊天。突然,他俩站起身一左一右跑了。我们正诧异,一抬头看见前面山上下来一辆消防车从面前快速开过,正好压过一个大水坑,泥水“哗”地泼了我们一身。气得我们追车大骂。

7月13日,我们总算到了凤凰城镇。没进城我们就被震慑了。城门开在非常高大的一大圈城墙中央,很气派。

进去却是另一幅景象。整个镇上都看不到年轻人,只有老人和小孩。镇里有大槐树,老太婆包着头巾在树下蹲着抽烟。这里没有医院,没有学校,也没有修车铺子,只有一些新修的小房子,全都长得一样,方方矮矮地排列着,跟军营似的。这里是个地质灾害村民安置村,政府投了很多钱搞旅游,在山顶上新修了一座挺雄伟的佛家寺庙,我们去看,庙还没造好,上面狗屁都没有。从山顶俯瞰,下面广场的地上居然画着巨大的奥运五环。

傍晚,我们爬到寺庙顶,天边的火烧云特别好看。庙里的和尚开始撞钟念经,这大概是整个镇子唯一的声音了。晚上我们爬到城墙上睡觉。这个镇子到点断电,9点左右,全镇的灯一下都暗掉了。

出凤凰城镇不久,麦子哥来了。

和麦子哥认识,也是在那场魔岩三杰演唱会。那天我和汪浩碰了面,在上海体育馆大门口聊天。有个人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看着跟瘸子似的。他背了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包,穿着格瓦拉的T恤。这个人走过来指着汪浩的格瓦拉裤衩说:“你这裤子不错,能不能送给我,这样我就可以穿全套格瓦拉了。”汪浩很淡定地说,不行,因为我里面没穿内裤——他真的没穿。

这个人就是麦子哥。我们三个同岁,但麦子哥已经不上学了。这次,他晚我们几天从杭州出发,我们在准格尔旗会合。

出了准格尔旗,三轮上国道一连赶了四天路。连着100多公里路全在修,路过的都是运原料的大车。有的柏油路整段被挖得坑坑洞洞,黄乎乎的全是土。我们走着走着就开始下雨,裤子全都黑了。

这几天路过的村镇都很穷,水很稀缺。小日啊有一次找村民要水,人家只给了他半碗。在那种气候下人每天会出很多汗,当地人喝咸的砖茶,估计是为了补充盐分。

我们在路上看到了劫道的老头老太。老头摆了几个石块和树枝在路中央,老太婆搬个小板凳坐在那儿。每辆大车路过都得停下来交“过路费”,大车司机也不敢动他们,老老实实给个十几二十块,还得自己移开障碍。

三轮车的刹车一路都有问题,我们不得不在一个修车铺子停下修理。车子要换弹簧,还有两个零件需要加工,我们在铺子里等了几个小时,和修车的小伙子聊了起来。小伙子跟我们差不多大,马上就要结婚了,他在修车铺对面造了个难看的小房子当做新房。那是个刚建好的毛坯房,就像两个叠起来的纸盒,里面空空荡荡,只有水泥墙。小伙子说,我们晚上可以住在他的新房里。

天快黑了,他的朋友们来找他吃饭。大家都搭了把手,帮我们把车子推起来以便装零件。小伙子给我们修完车,没要钱,还送了我们一个后视镜,让我们把它装在车上。我们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们还说:“你们是远道而来的。”

然后所有人挤进他们的一辆破桑塔纳到县城里的饭馆吃饭。我们本来想请他们吃一顿作为答谢,到饭馆一掏口袋发现只有80块,估计是请不起了。饭馆里有个大圆桌,我们围着桌边坐下。他们也坐下,却突然变得有点奇怪,他们坐在了另一边,和我们隔开一两个座,坐下后自顾自聊天,没搭理我们,过了很久也不点菜。我们有点尴尬,感觉到他们其实不想和我们坐一桌,我们估计可能是他们请不起,还觉得人太多,让我们请也不好意思,于是我们干脆另开了一桌。

我们就这么分了两桌吃饭,吃完他们又把我们载了回去。

我们一路都在跟陌生人打交道,情况常常很微妙。

还有一次,我们休息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年轻人。聊了两句,他们就扛出两箱啤酒跟我们聊天。我们喝着酒弹琴唱歌,非常开心。一个小伙子喝大了,还想把钱和MP3送我们,我们当然没收。可第二天跟他们道别时,小伙子们又变得特别生疏,眼神回避,好像不认识我们了,场面很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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