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故事2:此地不宜久留(57)

2025-10-10 评论

张北海:即使有“自身的投射”,也是作者下意识地做一个侠客梦。

其实,小说也好,李天然也好,还是相当传统,只不过故事和人物出现在20世纪,而非古代。不熟悉30,40年代武侠小说的读者,比较难以体会李天然在美国这一段情节的意义。

举例来说,郑证因的鹰爪王,是败给了仇家之后,游走江湖,另拜高人,才苦练出一手“大鹰爪力”绝招。这才能克服仇敌,而李天然,尽管学的时候没有这个自觉,但还是学会了使用现代武器手枪。至于他跟古典主义的侠士大不相同,也正是《侠隐》的主题之一。

正午:《侠隐》的“隐”不仅是您笔下描写的“大隐隐于市”——游走于北平的街巷,也被解读为“侠之终结”,您怎样看待这样的解读?

张北海:这是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还有一点。即使在传统武侠小说里,武林或江湖人士也从不招摇过市。侠义道,绿林道,虽然不一定“大隐隐于市”,但是都不会在人世间社会暴露身份。他们都隐藏在他们的江湖。至于“侠之终结”,则非常明显,时代变了,枪炮取代了弓箭,法律取代了道德正义。

正午:为写作《侠隐》,您回国多次,搜集了大量资料,能具体讲讲您在哪里、怎样搜集它们吗?其中有什么趣事吗?

张北海:不是回国,也不是为了写武侠,才开始收集。中英都有,多半是有关我出生的年代和老北京。但没有什么趣事,只是当初在台北,香港,北京,纽约,为了了解一下我的出生年代和出生之地买的一大堆书,对我后来写《侠隐》的帮助非常之大。

正午:《侠隐》即将被搬上大屏幕,您对这部由姜文导演的电影有何期待?

张北海:小说是我的作品,电影是导演姜文的创作。我相信他,就应由他放手去拍。

正午:您非常了解好莱坞及美国电影文化,您认为《侠隐》的电影表达是否适合好莱坞的范式?在您看来,西方电影中“侠”的概念与东方文化中的“侠”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张北海:无论是否或应否或需否合乎好莱坞的范式,并不重要。只要拍得好,就会受到欢迎重视。想想看,当年黑泽明的武士道电影,正是如此打进了好莱坞和世界电影。

“侠”的概念是学术问题,我只想指出,东西方的“侠”,除了历史文化背景不同之外,都站在弱小无力,受害受冤受苦人士这一边。

至于好莱坞的打斗动作片,有心人不难发现,近四十多年来,其主角英雄在武打方面,已受到中国武打动作的影响,就中国功夫来说,主要归功于李小龙。在他还未出现在电视电影之前,就已经是好莱坞圈内名人。当年不少大小明星都是他的徒弟。等到他先美国电视剧《青蜂侠》,及稍后的香港《唐山大兄》及之后一部部武打片上演,全美,全世界都疯了。

正午:您最近一次进电影院是看哪一部电影?您观看中国导演——特别是姜文——的作品吗?您是否了解几年前由《卧虎藏龙》为中国电影带来的又一轮武侠热潮?

张北海:最近一次在电影院看的也是一年多前了,就是我在《一瓢纽约》最后一篇提到的Angels’ Share。

看过三部姜文导的电影,是在他买下《侠隐》片权之后,都非常喜欢。

至于《卧虎藏龙》带来的又一轮中国武侠热潮,我一部也没看过,但我的感觉是,如果片子的评论或票房好,那是李安造的福。否则就只能说是《卧虎藏龙》惹的祸。

正午:距离您完成《侠隐》又过去了十几年,您对“侠”是否有了新的理解?如果有,您会将其赋予到《侠隐》的电影版本中吗?

张北海:没有什么新的理解,但无论有与否,我都不会给姜文添麻烦。

但我想指出,武侠是千古文人的侠客梦。作者读者都在做这个梦,可能还需要做这个梦,我只是希望这个梦不要觉醒,好给那些受苦受冤受害的无助人士,不是也不可能是一个希望,而只是一个精神寄托。当然,总会有人说这是逃避主义,但在人们不能再凭武术打抱不平的今天,只要有人敢于站出来为受害人说几句话,就已经在延续“侠”的精神了。

正午:我们了解到您仍然用纸笔进行写作,为何坚持这样古典的书写方式?您排斥电子设备吗——无论是阅读、书写乃至摄影?

张北海:我不排斥电子设备,只是学得很慢。目前也只是用它来电邮,查谷歌、维基等等。

我的普通话很正,只是少了北京土味儿。但我之所以一直手写,主要是习惯。同时,对我来说,从脑到手,手到笔,更为直接,不必再通过拼音选字。我觉得这样会扰乱了我的写作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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