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地难得听父皇夸奖,忍不住激动地抬眼看了父皇半天才应出一声“是”,随即退出。有了这声夸奖,不知怎的,竟觉得浑身都是劲道,出宫比进宫的时候还来得脚步活泛。但是坐进轿子,还是没多久就一头睡过去,到家也不醒,长随也是知道体恤的,轻手轻脚把海地扛上春凳,送进房间睡觉。
虽然一觉睡得够长,但是被丫鬟叫醒的时候,海地还是觉得头隐隐地疼,全身骨头也疼,人没力气。但是再怎样也要上朝。想起昨天父皇的话,“你是个好的”,有了这话,这一趟奔波也算不枉了。昨天力气全用在走路上,想考虑一下问题都难,今天虽然头还是晕晕的,但是好歹可以想事了。
海地也没什么胃口,就着碗碧糯粥吃下几只小笼包子,便离桌更换朝服。丫鬟们手忙脚乱的当儿,海地忽然想到,刘仁素为什么要气特穆尔那么一下?虽然说刘贵妃是她妹妹,妹妹此刻病入膏肓,妹妹的儿子又相继去世,他与皇家的联系岌岌可危,他确实是应该忧心。但是象他那样一个久经沙场的人,再危难的场面也见过,难道还会如此情绪失控,对着外国使臣说出这般不知轻重的话来?或许他是故意的?
想到这儿,海地心里泛出寒气。以前还有刘贵妃稳坐宫中,崇仁受皇上爱宠,刘家眼看就是下一个天子的舅家,所以即使刘氏兄弟大权在握,他们最先考虑的还是如何发展朝中势力,扶稳崇仁登基。而如今他们压在崇仁身上的希望落空,他们会不会因此恃手头兵权,而拥兵自重,自立山头?那么刘仁素设计逼出特穆尔,导致北疆动荡,他们的势力是不是借机可以从西南发展到东北了?这一来,朝廷上下,岂不是半壁江山,半数文武,都要落在他们刘家兄弟手中了?
想到这里,海地浑身冒出冷汗,不知道父皇猜到刘仁素的用心了没有,会不会父皇因刘贵妃薨逝,而对刘仁素格外优厚,忘记提防他了?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在父皇上殿前把自己的想法传递给父皇?海地坐在轿子里去皇宫的一路上,简直是心急如焚,到得朝房的时候,一看沙漏,便心死地知道已经没时间告知皇上了,没办法,他横下一条心,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的话,自己只有拚死抗争了,否则等刘仁素大权在手的时候,第一个要杀的除皇上外,一定是他崇孝。
海地满怀心事地随着群臣一起山呼万岁,随后退开站住,两眼向上偷偷一瞥,刚好见父皇的眼睛也看过来,两下里眼光撞到一起时,海地看见父皇的嘴角略略上翘了一下,似乎是在笑。父皇这时候还有心思笑?他不是死了心爱的刘妃了吗?他难道会不知道特穆尔对边境的威胁吗?海地心里一团乱麻。
海地心不在焉地听着大臣们的朝奏,很想象平时一样集中精神,但是没有办法,身体劳累,心情烦躁,叫他静不下心来。忽然,一个慷慨激昂的声音钻进海地的耳朵,并不是因为这把声音有多悦耳,而是此人提到了特穆尔。海地斜睨着一瞧,是个御史,海地知道他,这人是包广宁的门生,虽不是事事唯包广宁是从,但也基本是站在同一立场的。这事难道包广宁也插手了吗?不过也是难免,他在宫中那么多眼线,那天的事只要报知他,他当会有所行动。海地听这个御史参劾刘仁素狂妄无礼,粗暴对待朝觐的外国贡使,以至贡使含恨而走,后果不堪设想。请求皇上处分刘仁素,并诏告该国,安抚人心。
皇上闻言便问:“刘仁素,你怎么说。”
刘仁素走出一步,跪奏道:“确有此事,臣不合当时伤心刘贵妃之病,五内俱焚,说出这等失礼的话语,臣愿领处罚。”海地听他拎出刚死的刘贵妃,心想这么一来,父皇哪里还有处理他的道理,哪有贵妃尸骨未寒就拿她家人开刀的道理的。
果然皇上沉默了会儿道:“其情可悯,其言可诛。此番祸根已经种下,靠诏告安抚也未必有用,北部边疆兵祸可见。刘仁素,免去你一等靖西公,降为三等靖西公。”
刘仁素谢了皇恩,又道:“启禀皇上,事已至此,诏告安抚,倒有示弱于前的意思,北地蛮族与我中原礼仪之帮不同,他们崇尚的是武力,不是仁义道德,所以唯有陈兵于边境之上,方可保北疆安宁。臣愿将功赎罪,赴北地操演兵马。”
海地一听,果然不出所料,抬头想要进言,忽然只见父皇一个眼光过来,瞪了他一眼,那意思不问可知,就是叫他别出声的意思,难道父皇另有布置?想到包广宁的门生凑巧在今天弹劾刘仁素,而父皇刚才又明显有引导刘仁素说出到北地带兵的意思,或许父皇真的有他的考虑。海地定下心来,站住不动,稳看事态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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