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波上的舞(25)

2025-10-10 评论

  可惜,他本来想复元,却病得更重。在台北的日子,他睡着时、醒着时、被朋友簇拥时,也想着她。他一直用坚强的外壳来保卫自己脆弱的心灵,这个女人随便伸出一个小指头,就戳中他这个要害。他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爱上她了,只有她可以使他坦然地面对自己的脆弱。这一度是他藏得最深的东西。
  在他内心最深处,向来有一个密封的盒子,从不为任何人打开。盒子上,也许有一个比匙孔还要小的隐闭的洞,她却不知怎地化成一条小虫,从那个洞爬了进去,并且在盒子里住了下来。
  他可以忘记一段短暂的爱情,却不可能忘记一个寄居在他柔软的心脏里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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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爱情只是幻像,我们以为自己不能离开那个人,后来却发现,要离开他。
  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困难。要忘记他,也几乎不需要花什么功夫。
  有些爱情却不是幻像,我们以为自己可以忘记那个人,因为爱情发生的时间只是那么短暂。然而,我们后来却发现,要忘记他,比想像中困难许多。
  当于曼之接到李维扬的电话说要去台北的时候,她心里突然很想念他。
  她知道。他要用短暂的别离来忘记她,他并不是真的要放假。他在电话那一头那把轻松愉快的声音,听起来总是有点不自然。
  她不可能不接受一个男人的爱,却要他永远守护在她身边。她问他可不可以带一本书回来给她。什么书也好,那将是告别的礼物。
  他走了,那份依依不舍的感觉却是如此强烈。她以为她对他的爱只是幻像,原来她太低估这种爱了。
  那天早上,她离家上班。外面下着雨,她手里拿着一把伞,跟路上那些粗鲁的行人碰碰撞撞。他忽尔在她心里飘荡,台北是不是也在下雨?他好吗?他会不会已经成功地把她忘记了?想到将要失去他,她的步子愈来愈伤感,头顶上的雨伞也愈来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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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油画店里只剩下她和杜玫丽。罗贝利遵照医生的吩咐在家里待产,韩格立也回家去了。她常常望着街外,期待李维扬在那里出现。
  曼之!曼之!
  杜玫丽重复叫了她一遍,才把她从沉思凝想中唤醒。
  什么事?
  我可以跟你讲心事吗?
  她看到杜玫丽的眼睛是潮湿的。
  当然可以。她说。
  我和男朋友分手了。
  巨蟹座的那个?
  杜玫丽点了点头。
  你不是说巨蟹座的男孩子和你最合得来的吗?
  本来是的。杜玫丽抹抹眼泪说:他昨天说,他发觉他不爱我了。
  她想起杜玫丽也曾经说过,罗贝利和韩格立的星座很相配,会白头到老。杜玫丽并没有全对,也不是全错。也许,白头到老的条件,并不包括双方的忠诚。
  我真的很想念他。杜玫丽说着说着哭了起来,泪着眼睛说:你了解思念的滋味吗?
  她笑了,这一刻,还有谁比她更了解思念的滋味?
  为了安慰杜玫丽,她带她去胖天使喝酒。也许,她自己想去才是真的。她想去怀念那里的气息。她想去点唱,去听那支歌。
  既然没有办法,
  我们接吻来分离。
  她想把那个吻变成终结,却无奈地发现,那个吻永远不可能是终结。它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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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的那几天,她也和杜玫丽一起在胖天使里悄磨夜晚。杜玫丽自从在头一天晚上显露了她测星座的本领之后便大受欢迎。酒吧里每个人都找她测星座,连顾安平也不例外。杜玫丽现在一点也不寂寞。
  这天晚上,是李维扬离开的第十一天,他应该在今天回来。他会不会已经回来了。她很想念他,可是,知道他要回来了,她心里却战战兢兢。
  也许,他已经用十一天的时间把她忘记了。她曾经幻想的那种感情,那种介乎好朋友和男女朋友之间的感情,原来是不存在的。两者之间,只能选择其一。为了不要触及那个伤口,好朋友又会渐渐变成朋友。
  电话铃响起,电话那一头,传来李维扬的声音。
  我回来了。他说。
  她笑了:好玩吗?
  还不错。这么吵的,你在哪里?-
  胖天使-
  胖天使-?
  杜玫丽失恋,我陪她喝酒。她望望那边厢被一群对自己命运好奇的人包围着的杜玫丽,笑笑跟李维扬说:不过,我想她现在不需要我了。
  她紧紧握着话筒,很想说:
  我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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