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也许永远不会来了。
电话铃响起,她伸手去拿起话筒。
是曼之吗?
乐生——她拿着话筒,滑进被窝。
你在干什么?
我睡不着。乐生,你以前有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没有——
也许我们应该合写一本日记。
我们一个在香港,一个在美国,怎样合写日记?
喔,是的。
波士顿的初秋,比香港寒冷得多。谢乐生到波士顿念书,已经快三年了。他刚离开的那段日子,她每天哭得死去活来。长距离的恋爱,本来就是一场赌博。
他赌她不会遇上别人。
她赌他不会爱上其他女人。
这是一场胜负未知的赌博。
长距离的思念,是一种折磨。
她的床边,永远放着两个钟,一个是香港时间,一个是彼士顿时间。她努力的把他放在她的生活里,不让时间把他们分开。渐渐,她知道这是行不通的,他离她的生活很远。三年来,她已经习惯了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在约定重逢的那一天来临之前,她只能用思念慰藉自己。
她曾经每夜光着身子睡觉,好让自己觉得他就在她身边,醒来才发现不是那回事。
3
十二月初的一天,于曼之在上班途中接到一个电话。当时她正在巴士上。
我是李维扬。他在电话那一头说。
她心里怦然一跳。
他终于出现了。
我们在什么地方见面?她问。
你知道有一家酒吧叫-胖天使-吗?-
胖天使-?她没有听说过。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一个粉红色的,写着胖天使的灯箱招牌在窗外出现。她连忙回望,那是一家小小的酒吧。现在远远的落在后头了。 4
于曼之比约定时间早了一点来到胖天使。她选了柜台前面的一张高脚凳坐下来。她把那本日记放在面前,作为记认。
这里有两个酒保,一个老,一个年轻。她在想,年轻的那一个,会不会就是李维扬在日记里提到的酒保朋友,年轻的那个酒保,个子不高,理个小平头,非常勤劳地工作。
一个男人走进来,走到她跟前。
你就是于小姐吗?我是李维扬。
他跟她想像中的人很不一样。
她以为他会是一个带着深情的回忆而来的人,眼前的他,却显得稀松平常,不带一点心事。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跟那个年轻的酒保打过招呼,问他这几天的生意可好。酒保倒了一杯啤酒给他。
终于可以交给你了!她把那本日记推到他面前。
谢谢你。他看了看那本日记,感觉有点陌生。
还以为你收不到王央妮的信。
那个信箱我已经很少用了,所以很久才会去看看。你们很熟的吗?
也不是。我们是在法语班上认识的。
她现在好吗?
她在信上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她只是说要把日记还给我。
她在四个月前结婚了,现在住在伦敦。
所以她要把日记还给我。他恍然明白。
她还是那么爱看侦探小说吗?他问。
应该是的。她想起在机场跟王央妮见面的时候,她手上拿着的是阿嘉莎-克莉斯蒂的侦探小说。
你仍然挂念着她吗?
他想了想,摇摇头。
她惊讶:我还以为你会很怀念她。交换日记毕竟是很美好的一回事。
爱情本来就是很短暂的。他呷了一口啤酒说。
我不同意。她抬了一下头说。
你不同意,是你不肯承认罢了。
不同意不等于不肯承认。如果爱情只是很短暂,为什么有些人可以相爱许多年?
他笑了笑:那不是爱情,那是感情。
你凭什么说那是感情?
爱情来的时候,你恨不得天天跟对方黏在一起,有一天听不到他的声音,也忍受不了。男人会觉得自己忽然伟大起来,女人会觉得自己容光焕发。一个人的时候,也会不期然的笑起来。可是,这种现象,很快就消逝了。
你说的这一种,不是爱情,是激情。假使爱情真的很短暂,为什么走在一起多年之后,我们还是会每天思念对方?
那是习惯。他气定神闲的说。
我男朋友在波士顿留学,我们一起四年,又分隔两地三年,但是我非常肯定,我们之间的,仍然是爱情。她一脸笃定的说。
你男朋友在波士顿?
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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