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倒汉奸、卖国贼!”
“反对‘不抵抗政策!”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还我同胞!还我河山!”
“血债血偿!”
游行队伍如万头攒动的海洋,浪涛汹涌,沸腾而激动。合成一颗巨大的民族自尊心,淌着血!暴雨淋不熄人民心中的烈火。
这样子齐心协力,还是苟活在敌人铁蹄的逼迫。
很多热血的人,都丢工作,离家乡,加入的行列。没有国,哪有家?
个人生死不足惜,就把它豁出去吧。
游行示威的人丛中,赫然出现洗净铅华油彩的云开!
他在舞台上,独当一面,控制大局。但在洪流之中,只是为国效力的一分子。
他没有后悔过。
一个晚上。
戏班帐篷的暗角,十来人,影影绰绰。
一帧宇野骏吉和川岛芳子的官式合照被人愤怒地在上面划一个大大的“X”。
旁边有张地图。
是“东兴楼”的图则。
东兴楼?
三年后,芳子又回到中国了。
这回她的立足处是天津。
天津离北京城很近,面向塘沽,是华北一个军事和外交的重要城市。
城市富饶。
日租界的松岛街,有座美仑美奂、排场十足的中国饭馆——东兴楼。
这是宇野骏吉安顿她的一个地方。说是安顿芳子,也是安顿一批安国军的散兵游勇——事实上,这支杂牌军也等于解散了。只有芳子,还是把“总司令”的军衔硬撑着,不忍逼弃。她的部属,也因家乡气势旺盛,无法回去,便投靠她,弄了间饭馆来过日子。实际上,强弩之末了。
这楼房,今天倒是喜气盈盈的。
跟中国各处都不一样。
中国各处都血淋淋。半壁河山陷敌了,如待开膛挖心。
苟安于满洲国的傅仪,干一九三五年四月,从大连港出发,乘坐比睿丸访问日本去。到了东京,拜会裕仁天皇,一起检阅军队,参拜明治神宫。酒不醉人人自醉的“皇帝”,一回到新京,便发表了充满腴词的《回銮训民诏书》。
所有满洲国的学校、军队、机关……,都召开集会,上下人等一齐被迫背诏书,以示亲善尊崇。
东北各地,按照他迎接回国的B本天照大神神器——一把剑、一面铜镜和一块勾工,布置神庙,按时祭扫,并规定无论何人走过庙前,都得行九十度鞠身导率。
连表面上是“内延行走”,实职乃关东军参谋,傅仪的幕后牵线人吉冈安直,渐渐也皮笑肉不笑地道:。
“日本犹如陛下的父亲,嗯,关东军是日本的代表,嗯,关东军司令官也等于是陛下的父亲了,哈
东北华北的日军不停增调,登堂入室,直指北平、上海、南京。满洲国傀儡皇帝的辈分也越来越低,低到成为仙子”。武装被解除。
直至御弟傅杰服从军令,与嗟峨胜侯爵的女儿峻峨浩在东京结了婚,日方通过〈筛位继承法》,明文规定:皇帝死后由子继之,如无子则由孙继之,如无子无孙则由弟继之,如无弟则由单之于继之。
关东军真正想要的,是一个带日本血统的皇帝。即使傅仪有子,出生后五岁,必须送到日本,由军方派人教养。
这就是恐怖的事实。
不过,一向是藏在笑脸背后的。
东兴楼不也是很堂皇地,迎向傀儡司令金登辉的一张笑脸么?关东军也算待她不薄吧?
宏伟的饭馆,堆放着花牌、花环、花篮子。门前老大一张红纸,上书:“东主寿筵,暂停营业”。
楼上是房间,楼下有庭院建筑。正厅今天作贺寿装置。
川岛芳子出来打点一切。
她仍男装打扮,长袍是灰底云纹麻绸,起寿字暗花,、被小褂。手拎的折扇,是象牙骨白面。一身灰白,只见眉目和嘴唇是鲜妍的黑与红,堕落的色调,像京戏化妆——未完成的,永远也完成不了的。
人容还没来,却来了一件奇怪的东西。
芳子的秘书千鹤子出来接待。
把有慢掀起,啊,是一座精光闪闪,灿烂夺目的银盾。
上面刻了“祝贺川岛芳子诞辰”.下款“北支派遣军司令宇野骏吉”;。
千鹤子向她报告:
“芳子小姐,银盾送来了。”
“是否依照我吩咐,把字刻上去。”
“是吗:刻为宇野先生所送。”
芳子点头:
“把它摆放在大厅正中,让人人都看到!”
千鹤子乖巧地听命。芳子又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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