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洲国妖艳——川岛芳子(40)

2025-10-10 评论


还以为有自己的“冈”呢。却连“家”也没有,连歇脚的地方也没有。

暮春三月的东风

樱花蓬蓬然漫山遍野盛放。

惯常批技的天宝今天没有云,像幅白绸布,山川所缀满鲜红色的樱府,叠得无穷无尽,粉腻微香,六公朴们

芳子随便披了件和服,蓝条子,因不思装扮,胡乱打个结,条子都在身上歪斜起来,分不清是非曲直,斑驳地裹住她。

她躺在一丛一丛的矮树下,连翻个身也懒,跷起一条腿,瘫软了身子。旁边有几个清酒的瓶子,同它们主人一样,东歪西侧。

眯着眼睛望向无云的芳菲的天空,是谁?像女人的手指,蘸了颜色,一下一下一下,——漫不经心地乱点。

樱花自岛国的南方,随着行脚,开放至北方。自南至北,差不多一个月,樱花的季节便告终。每年都是如此。它灿烂动人,却是不长久的,好像刚看上一眼,低头思索一个古老的问题,想不透,抬头再看,它已全盘落索。

清酒喝多了,肚子胀胀的,芳子觉得便急。

她不必美而给任何人欣赏了,她忘记了自己是谁,意外地感到为他人而活是不够聪明的呼。她攀上樱花树的枝橄,蹲在那儿。

不管有没有人一一这午后的公园事实上也没游人,芳子就势把和服下摆一掀,撒了一泡尿。

尿洒落地面,激起一点味道不好闻的水珠。

一头小猴子马上机灵走避。

它走得不远,只顽皮地向女主人藏着小眼睛。

放浪形骸任性妄为的芳子已经半醉。瞄跳地跳下村来,向它一笑,便又倒地,不愿起来,一个“大”字,手脚向四方伸展。

猴子乖巧地来到她身边,养得驯熟了,越来越像人。——像人?

芳子前哨,含糊地:

“阿福,阿福,只有你陪着我了!”

阿福抓耳挠腮,瞪圆了小眼睛。它不会笑,从来没有笑过。—一这头在浅草买来的猴子是不笑的,即使乐不可支,脸上没笑靥,万物中只有人会笑,人却很少笑。

芳子对自己一笑。

一阵春风,落英洒个满怀,如一腔啡红色的急泪,倾向她一身,险被花瓣埋葬。

花又死了。

那么短暂、无情、凄厉。

夕阳群手蹑足地走远。

来了一个人。

他是川岛浪速。

他很老了,拄着拐杖,立在夕阳底下,形如骷髅。

芳子微张眼睛,见到他的身影。

她不想见到他。

——但,过了千万个筛子,她身边的男人一个一个地冉论,最后,原来,只剩下他!

奇怪。

她原来最痛恨的,甚至竭力自记忆中抹去,抹得出血的男人,是这个。

他那么老,任谁无法想象,很多很多年以前,从前,川岛浪速焕发清瘦,一派学者风范,是“满蒙独立”运动的中心人物,胸怀大志,居心叵测。—一放不过多月,则如武士对,终也软弱如樱瓣。一不小心,让过路人踩成花泥,渗入尘土,再无觅处。

芳子自他身上看到自己了。

她不相信呀。明明车如流水马如龙,明明花月正春风。她不信!

她闭起双目。

川岛浪速面对着夕阳。

一种苍凉的低吟,也许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人听见,也许他不语,只是风过。风中的歉故:

“我们的天性,如一块脆薄的玻璃,稍受刺激,就全盘破裂,不可收拾……”

若干白花泥中爬起来。

跌跌撞撞地,回家去。

家?

阿福跳上她肩膊,二者相依为命。它就是她的骨肉,她的至爱。没有一个人是可靠的。——只有它最可靠。告诉它自己的故事,每一回,它都用心听着,也不会泄漏。

它肚子里头一定载满她灵魂的片段,末了合成一个生不逢时的伟大的人。芳子想。

她很放心地,爱着它。

她知道自己不会被辜负。狠狠地喷吸猴子身上特别的气味。

花季过去了。

夏天,日本开的是紫藤。

然后是漫山红叶,燃烧了好一阵,比什么花都好看。猴子有小病,放它山中跑,自己会得找草药吃。

终于天下着细雪。簌簌地飘落,大地轻染薄白,晚作“雪化妆”。

芳子全身赤裸,浸浴在温泉中。

泉水烫人,雪花洒下,马上被吞噬了,犹顽强地不肯稍雾。

芳子低头望着自己不堪的裸体。

她最近瘦了,骨头很明显,却没到戳出皮肤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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