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仪对唐宜青的表现还算满意,这才露出笑颜,招呼赵朝东去客厅喝咖啡。
赵朝东把画还给唐宜青,站起来后还伸手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顶,夸赞道:“乖孩子。”
唐宜青目送母亲和叔叔有说有笑地离开,小跑着回房。
他有非常敏锐柔软的触感,即使赵朝东表现得蔼然,他却莫名地有点害怕那双看着他的已经长出细细纹路的眼睛以及那只落在他脑袋上蒲扇一样的大掌。
往后一年,唐宝仪带赵朝东回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每次见面赵朝东都会给唐宜青带礼物,加上他态度友好,唐宜青逐渐没那么害怕他,但也很难跟他太亲近。
赵朝东并不恼唐宜青始终没能完全接纳他,因为他跟唐宝仪要结婚了,往后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会是一家人。
赵朝东结过婚,前妻和他离婚后带着女儿移民到了加拿大,两三年才见一面。
而他跟唐宝仪的结合并不意外。
当一个女人美貌到一种程度,有魅力到一种程度,男人是不会在乎她有过多少混乱情史的。更何况唐宝仪有手腕有能力,是一个完美的合作伙伴。赵朝东靠她打开港城市场,怎样都不亏。
“宜青以后就跟叔叔去海云市了。”
能离开港城对唐宜青而言是天大的喜事。别人梦寐以求的跟港城有关的标签唐宜青摘得比谁都快。
他讨厌这个号称全球三大中心的繁华都市,讨厌这里身份和语言的优越感,讨厌这里排外的本地人,讨厌一贯围绕他们母子的非议。
讨厌一切的一切。
他对带他和妈妈远离这座港城的赵朝东心怀感激。所以当赵朝东向他索要一个贴面吻时,他犹豫半晌不情不愿地轻轻啄了一下赵朝东的脸颊。
“乖孩子。”
赵朝东笑得眯起了眼睛。
那双老狐狸一样的眼睛又在笑了,只不过是对着赵承瑞,满满当当的父爱,不掺杂其它任何情感。
长大的唐宜青无声地臭骂:那么喜欢搞养成游戏去当孤儿院院长好啦,装什么父慈子孝?
老东西老畜生老不死。
大概是他心里骂得太难听,不免有厌恶反映到面上,有所感应的赵朝东越过横在中间的唐宝仪和赵承瑞望向他。
唐宜青干脆地别过脸,皱着眉忽视了他的目光。
擅长察言观色的唐宝仪自然不会错过这一小小的变化,她笑容淡了些,语气不变,“既然人都到齐了,让她们上菜吧。”
赵承瑞过六岁生日,吃了这一顿简单的家常便饭,下午唐宝仪还要带他去定制好的生日场所跟相识的太太孩子们为他庆生。
赵朝东向来是不参加这些场合的,唐宜青能来这一趟表演兄友弟恭已是给唐宝仪面子,更不可能跟着凑热闹。
他在饭桌上将模型送给赵承瑞,果不其然没能得到小少爷的好脸色。
赵承瑞哼道:“我早就有这个飞机了,我不要你的破烂。”
唐宜青懒得惯着他,“不要就丢掉。”
赵承瑞一把将模型摔在地下。惹得赵朝东一句厉斥,“捡起来,跟哥哥道歉。”
深受唐宝仪溺爱的赵承瑞却对赵朝东言听计从,瞪着眼睛从贴身保姆手中接过礼盒,鼻子朝天气喘如牛,撅着嘴不说话。
赵朝东当严父当上了瘾,把筷子一放,喊赵承瑞的名字。
唐宜青乐意看他们作戏,一只手撑着下颌,笑吟吟地对赵承瑞说:“算了,你是弟弟,我不会跟你计较的。”
唐宝仪从中调和,说了几句和气话,这事就翻过去了。
吃过饭,夫妻进了屋内。唐宜青跟赵承瑞待在客厅大眼瞪小眼,后者把积木这扔一块、那扔一块,其中一块打到唐宜青的小腿,他得意地龇牙。
唐宜青才不受气,弯腰捡起来丢了回去,还嫌不解气干脆滑到地毯上跟他打起了仗。
赵承瑞根本干不过他,气得哇哇大叫,扑上来跟唐宜青打架。
唐宜青小孩子脾气也上来了,单手拎住他两只手腕,把扑腾个不停的小少爷翻过身摁在地下,狠狠地打屁股。
赵承瑞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放声大哭起来,雷声大雨点小,眼泪都没见一颗,倒是把唐宝仪给惹来了。
唐宜青松开手。赵承瑞立刻扑进唐宝仪的怀里告状,干嚎道:“哥哥打我,哥哥打我!”
谁让你手贱,打的就是你!
唐宜青刚想把来龙去脉说一遍,唐宝仪脸先一沉,“今天是承瑞生日,怎么还跟他过不去?”
唐宜青满腔的委屈和怒火卡在喉咙不上不下,目光闪动地望着唐宝仪蹲身温柔地哄赵承瑞,“打到哪里了,疼不疼,给妈妈看看……”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曾经深被港城太太小姐们忌惮的风流女人,会说出如此家常到俗气的话语?足以见得赵承瑞一声声的妈妈是怎样叫到她的心坎里。
赵承瑞边嗷从母亲的怀里露出一只眼睛神气十足地看向唐宜青。这小混蛋。
唐宜青的气顿时散了。早该知道唐宝仪会站在赵承瑞那边,又何必心存公平对待甚至被偏爱的妄想?
唐宝仪哄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似乎偏心过了头,不过还没等她挽救,唐宜青已经很识相地用手撑地起身说:“妈妈,那我就先回去了。”
妆容精致的唐宝仪张了张嘴,“嗯,路上小心。”
“好的妈妈。”
换了一身商务西装的赵朝东走出来,“宜青要回去了,我送你。”
唐宜青不给他眼色,“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来的。”
“那一起下去。”
唐宜青抿了抿唇,没搭腔,但赵朝东是打定主意要跟他走一段,即使唐宝仪让赵承瑞叫住他也没能改变他的想法。
赵朝东揉了揉儿子的脸,走出去,唐宜青正在狂按电梯下行键,没能赶在赵朝东追上前离开。
既然躲不掉,唐宜青也无所谓了。
电梯内,赵朝东跟他搭话,问他学业和生活情况。唐宜青低头玩手机,敷衍地搭茬儿。
赵朝东是个伪善高手,直到走出电梯才一把攥住了唐宜青的手腕,笑着问:“怎么对叔叔这么没礼貌?”
唐宜青应激似的低吼,“别碰我!”
他使劲儿甩掉赵朝东的手,快速地往前走了几步跟对方拉开距离。
赵朝东转了转手腕,睨着反应激烈的唐宜青,还是这么野,碰一下就会被挠伤。
唐宜青用凶狠的表情给自己披上柔软的盔甲,然而他阵阵发颤的眼瞳早已经泄露他对赵朝东的恐惧与憎恶。那是年长的上位者经年累月给他加诸的难以抹灭的威压。
他深吸一口气,勉力道:“叔叔,请你自重。”
唐宜青的手搭在外套口袋上,里头放着一柄推拉式的美工刀。他每次见赵朝东都一定会带上。
十六岁那年,他曾自保地用类似的利器刺入赵朝东的小臂。
赵朝东注意到他的动作,意味深长道:“外人始终是外人,缺零花就跟叔叔说,跟郑家那位走得太近对你没好处。”
郑方泉固然不怎么样,你这个想啃嫩草的老男人又能是什么好东西?他至少年轻帅气多金,空长一把没用年纪的你拿什么跟他比?
唐宜青很肯定自己没有恋老癖。
他再退后两步,怪腔怪调地说:“谢谢叔叔的报销,但我跟谁做朋友不劳您费心。”
他不再搭理虚伪的赵朝东,找到停车位猫进驾驶座。密闭的结实的小空间让他很有安全感。
赵朝东没有再追上来,唐宜青猛地散一口气靠在软垫上,在车内视镜见到自己苍白的面庞。
第10章
唐宜青曾天真地以为只要离开港城就能获得新生。
随着年岁渐长,他开始朦胧地意会身边人藏在眼神和言语之中的轻蔑与恶意。
那种暗戳戳在背后窃窃私语发出嗤笑的声音让他的背脊发麻,当他鼓起勇气转过头去,每个人的表情都透露着古怪的和气,仿佛只是他太多疑。
从小学起三年级起,有着绝对外貌优势的唐宜青频繁收到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