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礼(7)

2025-10-13 评论

  出于争强好胜的心理,唐宜青什么都要力求最好。他中学成绩很不错,即使不上美院也能考取名校,对于绘画,或许真有那么一点兴趣在吧。

  他七岁开始学画,满打满算已有十二年。起初他对绘画兴致索然,学得并不那么认真勤勉。他讨厌在画架前一坐就是几小时,讨厌枯燥的反复的打地基,讨厌颜料弄脏自己的鞋子衣服。是什么时候开始唐宜青下定决心重视这一学艺?

  唐宝仪在他一周岁没多久选择复出,然而圈子更新换代的速度将她远远地抛在身后。她有心转型,可撕不掉的标签让她寸步难行。混账前夫留下的沉重债务迫使她走上了老路,重回演艺圈拍摄的第一步电影仍是大尺度水平。

  可惜,反响平平。几年过去,她的事业始终不如当年顺利,连新闻头条都不再报道她那点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她开始频繁地和各界的男人来往,成了个远近驰名的交际花,凭借着过人的魅力让青年老少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睡出来的资源,睡出来的金钱,当情人做小三,这只游水过来的狐狸精在港城搅风搅雨,叫富家小姐们嗤之以鼻,让名门太太咬牙切齿。唐宝仪听之任之,活得风光又奢靡。

  小小的唐宜青因为母亲的名声承受了泼天的恶意。打幼稚园起,他听过的最多的话是家长嘱咐儿女别跟他走得太近。上梁不正下梁歪,狐狸精的儿子也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勾引人的本事初见端倪,小心被他吸魂吃魄,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小孩子能懂什么?瞒着大人偷偷把家里的进口零食分给唐宜青,连园里下午茶的精致小点心也通通送到他面前,唐宜青吃了谁的,谁就像打了胜仗的王子一样得意。

  唐宜青对同学们的讨好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仿佛他生来就要被人捧在手心。所有人都喜欢他,除了妈妈。

  唐宜青是保姆带大的,一个月见唐宝仪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住在小洋楼里,听见汽车的引擎声丢下油画笔跑到窗边,双手扒着窗沿,出巢的动物一般露出两只圆眼睛。他见到唐宝仪从一辆漆亮的黑车上出来,弯腰接受车内男人的贴面吻,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个陌生的男人。

  怕被发现的唐宜青悄悄地把脑袋矮了下来,只剩下几根紧抓窗框的细嫩手指,收紧、再收紧。他等汽车远离,跑下楼迎接回家的女人。

  一头浓密大波浪秀发的唐宝仪像个妖精,她喝了酒,飘飘然地用涂了指甲油的手指摸好宝宝唐宜青的脑袋。

  唐宜青试探性地牵她的手,没有被甩开,高兴地领着唐宝仪去二楼的房间,给她看在兴趣班新画的画。稚嫩的素描人像,右下角歪斜的字体——《我的妈咪唐宝仪》。

  恬静的神情,母性的温柔,没有一点谄媚与讨好,是唐宜青眼里的妈妈唐宝仪,不是屏幕里床榻上风情万种的女人唐宝仪。

  唐宝仪笑了,捧着唐宜青的脸蛋亲,留下几个脂粉气的鲜红唇印。

  “好宝宝,妈咪的好宝宝,妈咪好爱你……”

  我也好爱妈咪。

  “唐宜青,唐宜青?”老师严厉的声音叫了他两回,“有没有听清我的问题?”

  他猛然从儿时的漩涡里抽身,课堂上的同学们都向他投来关切的眼神,他脸上的表情茫茫的,像回到了婴儿时期。婴儿最叛逆,饿了困了累了用放声啼哭来释放情绪,而最乖巧的唐宜青喜怒哀乐都藏在肚子里。

  他眼睛恢复明丽,“抱歉老师,我刚刚没听清。”

  老师没有和上课期间破天荒走神的唐宜青计较,重复了一遍问题。早做好预习笔记的唐宜青对答如流,获得老师的赞许。枯燥的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谢英岚有三天没来美院。动工一半的油画摆在画架上,那盒唐宜青送出去的颜料原封不动。不想要就别收,收了又不用,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唐宜青剜空了的位置一眼。

  傍晚他去了附近的画材店,其实不缺什么,逛逛停停消磨时间,看到心仪的就随手拿一件,直到篮子再没有空闲。结完账准备走人的时候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屏幕显示郑方泉三个字。

  他抿了抿唇划拉接听。男人低沉的带点笑意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出来玩吗?”

  唐宜青想了想,捂着话筒对老板说明天再来拿东西,边往外走边道:“好啊,正好我有点事要问你。去哪儿?”

  他回公寓洗澡换了身衣服。将近九点出现在海云市一家大型会所门口,郑方泉安排好的侍应生接到他,带他上楼。

  “您好长时间没来了吧?”侍应生跟他搭话。

  唐宜青笑说:“是有几个月了。”

  算起来,从去年末至今他没跟郑方泉见过面。倒不是有什么龃龉,只不过郑方泉私生活乱得没边,出于一种自保的本能,唐宜青逐渐跟他疏远了。

  郑方泉显然也是感觉到的,但他身边的莺莺燕燕那么多,没必要逮着一个唐宜青不放。况且唐宜青虽然不是继父赵朝东的亲生儿子,到底是一家人,他要是真不想跟谁走得近,也没多少人奈何得了他。

  电梯上行到目的地。唐宜青踩着厚重的地毯施施然来到金属密码大门前,保镖替他开门,嘀的一声后,室内被隔绝的声音潮水一样涌了出来。

  “宜青到了。”

  打桌球的男人一杠进洞,吹了声口哨。

  宽敞的场地娱乐设施一应俱全,里头十来个人,男女都有。唐宜青一到,纷纷朝他看来。

  他到哪儿都是聚光点,早习惯了各种各样打量的目光,大方地跟他们打招呼。巡视一圈后在沙发处找到拿杂志盖着脸横躺着的男人,轻轻踢一下对方半垂在地面的小腿,“让一下,我要坐。”

  郑方泉似乎是快睡着了,隔着纸质懒洋洋地道:“一来就命令人,坐我腿上得了。”

  “你到底起不起来?”

  郑方泉双手撑着沙发起身,盖在他脸上的杂志掉了下来。男人二十五六的年纪,桃花眼薄唇,有一张风流的脸,黑衬衫领子大大敞开。左耳上戴着一枚耳钻,时不时折射出耀目的光彩。

  唐宜青刚一坐下,郑方泉的手就搂了上来。他对谁都深情款款,看唐宜青的眼神更是情深似海,要不是这人换床伴比换衣服还勤,还以为他对唐宜青多么情根深种。

  唐宜青眼尾一斜,拍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正经点。”

  郑方泉也不恼,反手抓了他的手腕,将一条银色手链串他在腕上。

  他随意瞄了一眼,挺好看的,正想留下,结果郑方泉的情人一过来,他见到对方手上也有同款,恶心得扯下来丢还给郑方泉,气得刚坐没几分钟起身就要走。

  郑方泉赶紧把他拉回来,“别生气啊,跟你闹着玩呢,哪能真拿这种便宜货送你。”

  唐宜青使劲儿地挣扎了两下,等郑方泉再三道歉才见好就收。闹闹小脾气可以,他不想真的得罪郑方泉。

  两人的举动落在旁人眼里跟打情骂俏没什么区别,然而谁都知道唐宜青的心高气傲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这几年郑方泉大把大把往他身上爆金币,连亲一口都没能如愿,更别说拐上床了。

  也是郑方泉稀罕他这股心气乐意用软的。也得亏唐宝仪给他搭上个好继父保驾护航,要是还像在港城那样孤儿寡母,冲唐宜青这种把所有人都当凯子耍却不肯吃一点儿亏的做法,早就被大卸八块不干不净地分食了。

  这边唐宜青已经消气,拿着杯气泡水在喝。他在外头从不喝酒,怕出事,也懒得找什么酒精过敏吃了头孢这种烂理由。不想喝就是不想喝,你还敢灌我不成?

  郑家在海云市扎根多年,郑方泉常年混迹社交圈,对圈子里的事如数家珍。不像唐宜青是十四岁才到的这里,很多事情都一知半解。他正思量着怎么把话题拐到谢英岚身上去,还没等他想好,金属大门又开了。

  不见人先听得一阵爆笑声。

  “那瘸子追着你跑的样子跟只跛脚狗似的,太他妈的搞笑了。景皓,快跟我们说说,他都跟你说了什么,啊哈哈哈……”

  几个笑得七仰八叉的少年进入众人的视野,被拥簇的那个显然是这群人的中心。十七八岁的美少年,染了一头栗色的发。和唐宜青刻意营造出来的纯洁无害不同,他的漂亮带有高高在上的攻击性,从他横眉冷对的表情来看,不是个好惹的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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