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夏终于能天天在家了,可她永远在抚摸那些词谱曲谱,她的目光永远凝视在吉他、钢琴上,她喉咙里跳出来的永远是美丽动人的乐符。
那时候方恪才十二岁,苏梨夏不相信方恪有很深的音乐天赋,也从来不知道她的歌声方恪其实都能听懂。
——母亲是一只自由的小鸟,一只向往和平的白鸽。
苏梨夏从来不跟方恪聊音乐,那时候的方恪总是站在父母房间的门口,背后藏着年纪第一的成绩单和各种奖状。
他会一直站很久,希望房间里的母亲能发现他,然后他就会把这当作一个惊喜。
但苏梨夏从来不看门口,就好像她从来不期待那里有人出现,甚至于特别反感某些人的打扰。
那些被积攒了很久的成绩单,最后还是一次又一次添了新的伙伴,苏梨夏在乎的纸似乎只有那被小心翼翼收进文件夹里的乐谱。
大概是什么时候他开始难以忍受那种无法言喻的孤寂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失控的呢?
大概就是那一天吧,寒假的第一天,他拿了个满分,他再也忍不住,他不再只是站在门口,而是走了进去,泪流满面。
“妈妈,你不爱我吗”
苏梨夏疑惑地转过身,然后是和煦的笑容:“是你呀,我以为你是佣人家的小孩呢,总是站在门口偷看我,为什么不进来”
原来离家多年,苏梨夏已经不记得还有他这个孩子了。
苏梨夏没认出来他。
可苏梨夏却在知道他身份后伸手给他擦了眼泪。
他贪念这种温柔,哪怕是虚假的。
“妈妈怎么会不爱你呢,孩子,妈妈愿意为了你去死。”
方恪仰着头让她擦,他尽量乖一点,然后怀着期待把手里藏了很久纸都被汗湿了的成绩单递给母亲。
母亲只是淡漠地把它放在一边,然后又转变成了温柔的笑容:“妈妈教你弹吉他好不好”
“圆圆,妈妈想让你做歌唱家,跟妈妈一样,不要学你爸”,苏梨夏顿了顿,眼眸深处是很浓郁的厌倦,“妈妈最讨厌企业家。”
“圆圆,像妈妈好不好,圆圆,妈妈好累,如果你决定学妈妈,妈妈会很开心的,妈妈就一点都不累了,妈妈爱你。”
方恪懵懂地点了头,那时候他心里其实就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但他刻意忽略了,他学得很快,快得惊人,苏梨夏总是为此露出美丽动人的笑容,那些笑容几乎是以惊心动魄的美感烙印在了他的心底。
于是他也跟着开心起来,他开心到都忘了自己心里的不对劲,他越来越深信,苏梨夏爱他,爱到愿意为他去死。
直到母亲挽着方济民的胳膊,一齐消失在方家大院门口,直到母亲的灵魂再也无法回归,他才明白过来那句话里的“孩子”指的其实不是他。
几个片段,几句话,就让那些不对劲变成了事实。
父亲骗母亲离开家的前一天晚上,半夜方恪又做了那个天上满是眼睛的噩梦,他很害怕,起床抱着枕头想去找母亲。
母亲没开灯,坐在月光下,抚摸着紧紧抱在怀里的乐谱,轻轻哼着一首摇篮曲。
她的叹息很轻,“孩子,妈妈好爱你。”
“妈妈明天带着你再去演出一次,让更多人和诡听到我们的声音,我们将在他们的回忆里永生。”
“那我呢……”年纪小小的方恪死死捂着嘴巴,分明已经泪流成河却生生没让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一丁点声音。
他无声地哭诉,无人听得到他的唇语:“你又要把我丢了。”
“你从来不等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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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对不起大家,这么晚才更新,已经自我反省过了,以后会及时调整心态,然后利用休息时间多多码字,再也不这样了[摸头](这一章给大家发红包补偿[比心])
第65章 我要正式追求你
母亲短暂地回来过,又很快从他生命里彻底消失。
可那几个月是他人生前面十二年绝无仅有的最开心的日子。
记忆会骗人,他越来越坚信,苏梨夏口中的那个孩子就是他。
他越来越像母亲说的那样:想成为一个歌唱家、恨作为企业家的冷漠父亲。
尽管方济民从来不跟他吵架,无论他说什么难听的话,方济民总是沉默,然后给他一句:“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为什么把她留在副本
——为了人类的未来。
为什么给他心脏做手术
——为了人类的安全。
为什么给他戴上项圈,让刺穿透他的皮肤
——人类的未来,需要一个可控的高玩。
他厌恶死了方济民虚伪的声音,为了人类的未来,方济民狠心骗他的母亲去死,狠心把他也折腾死。
他坐在沈辞年对面,听着方济民的欢声笑语,身体在轻轻颤抖,拳头越来越紧。
然后在那些厌恶的声音里,他听到了一声极清润的也极温柔的声音。
那是一个命令:“过来。”
于是他过去了,坐到沈辞年的旁边,侧身圈住沈辞年的腰,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去。
沈辞年有一搭没一搭揉他的头发,揉小狗一样,手法很不错,有点舒服。
沈辞年说:“不要在意他们,该在意我,你是我的私人财产。”
有点受用,但他不承认,他在鼻子里冷哼:“狗屁。”
他贪念的那份虚假的温柔一直都是母亲。
但现在可以是沈辞年。尽管沈辞年还没有太爱他,沈辞年如果越来越爱他,如果深爱着他,那他可能会特别幸福吧。
沈辞年是一个温柔、情绪稳定、靠得住的人。
他忽然不想只做沈辞年的小狗,他要反主,他要掌控沈辞年,让沈辞年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决定成为沈辞年的爱人。
“沈辞年”,他抱紧已经属于他的浮木,“我想掀翻他们的桌子,你帮我赔钱。”
“我建议不要。”
“为什么!”方恪一瞬间有些气恼,但很快沈辞年就给他顺了毛。
“等会有人帮你掀。”
谁他终于坐起来,把头离开沈辞年的怀里,转过去看周围的环境。
他看见了一个人,看见了一个气到全身都在颤抖、双目通红、眼尾湿润的人。
那是苏楠。
“方济民”,苏楠快要气疯了,他从来不知道他所谓的“姐夫”在外面还有家室,他姐姐去世才九年,这个外室带着的孩子看起来至少十岁,这不是外遇还能怎么解释,他一把抓起方济民一家人的桌子,因为他在颤抖,以至于那个被他抓住的桌子也晃个不停,“你他妈敢负她!你怎么敢的…怎么敢……”
方济民看到苏楠后,眼神里闪过惊讶和慌张,但很快他恢复了沉默和平静。
方济民的沉默让苏楠更加愤怒,苏楠平常是一个很和气的人,他一般不会这么不顾脸面,但最近发生的事一件又一件,已经快要击溃他的心理防线了。
作为苏梨夏的亲弟弟,作为苏梨夏的经纪人,作为苏梨夏的第一个粉丝,苏楠无数次仰望过姐姐在舞台上的背影。
那是怎样一种光芒万丈他的眼睛始终不能彻底睁开,他眼里的姐姐像仙女一样被光影虚化了身躯,整个人都是朦胧的。
那是怎样一种天籁之音他几乎无法分辨姐姐唱的是什么词,他完全陶醉了进去,听姐姐的歌声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
姐姐的婚礼上,他牵着姐姐的手,把她交给方济民的那天,方济民说过会好好照顾她,会永远对她好。
方济民食言了。
方济民是一个骗子、小人、出轨的渣男!
苏楠怒不可遏,巨大的情绪波动下,他当真如沈辞年所说掀翻了方济民的桌子,方济民的小儿子被吓哭了,而那个小三正怯懦地抱着方济民的胳膊,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子”。
周围的其他食客依旧低着头,在宋书衣的那个响指下,他们的感官被屏蔽了,他们暂时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