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恪的目光凝在苏楠身上,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苏楠说的话很奇怪,而且苏楠竟然比他还要生气,这让他产生了某种怀疑。
“沈辞年”,他顿了顿,“苏楠跟方济民……什么关系”
沈辞年正叉起一块香烤鸡准备送入口中,闻言无奈地放下叉子,反问:“你觉得他是你什么人”
方恪抿着唇很久,答:“我亲戚。”
“嗯,你亲舅舅。”
沈辞年答完,下意识的关注方恪的情绪,他以为方恪会激动、会震惊、会做些什么事来表达自己的不可控。
但没有,方恪很平静,不是装出来的那种逞强,像是当真不在意了的那种平静。
于是他欣慰地拍了拍方恪的肩膀,不是拍脑袋像拍小孩一样,是成年人之间的那种拍肩膀。
方恪坐正身体,开始埋头吃烤鸡,他的心绪到此刻终于达成了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宁静。
他不关注眼前的闹剧,他只知道他今天是跟沈辞年出来吃饭的,他只需要关注沈辞年就行了,别人怎么样不关他的事。
宋书衣正在对面的便利店橱窗前,假装挑选商品,看见里面的场景,他唇角微勾。
“有意思,越来越像当年的你了”,宋书衣拿起一个松鼠娃娃,漫不经心打量着,他轻轻摇头,“当年的你,可是恨神主入骨呢,如果你知道坐在你旁边的是诡神,你会怎么做呢?”
“逃避对抗啊……事情越来越好玩了,人间啊,果然有意思,难怪神主那么喜欢。”
“我也很喜欢呢”,宋书衣抚摸着小松鼠的尾巴,看上去似乎很喜欢这个玩偶。
可下一瞬,他揪掉了松鼠的尾巴。
“如果你这一世不在乎他的身份,那也没关系,我会让你一点点回忆起你前世最不堪的记忆,如果你还能爱上他,那可太感人了,一定要写下来才行。”
“说不定这部作品又可以大火呢。”
宋书衣付了玩偶的钱,出门看到一个垃圾桶,把断了尾巴的小松鼠丢了进去。
松鼠躺在垃圾里,纽扣眼珠望着天空。
“我很期待你再次来到噩梦之城,亲爱的圣徒大人,下次你又会回忆起什么呢”
宋书衣不再看东方巴黎里面的闹剧,他打了个车,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就跟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
一顿饭吃了个七分饱,不至于太撑,但有一种很满足的感觉。
那种感觉是他一个人吃烧烤喝啤酒把自己撑得再也吃不下时也不会有的。
原来满足感不是把胃装满了就能得到的。
原来从前怎么也要不到的东西有的人却可以轻易给予。
一切的关键只在于那个人是不是对的人。
此刻的方恪坚信沈辞年就是对的。
走出东方巴黎,站在人行道上,方恪拉住沈辞年,而沈辞年微微低过头去看他。
方恪仰着头,脸上的神情很骄傲,他自认自己是一个强势的人,他强势地说:“沈辞年。”
“嗯”
“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准备追求你。”
沈辞年轻轻呵笑了一声,“是么那我等着。”
“嗯”,方恪很熟练地把自己的手插进沈辞年的大衣外兜,让沈辞年给他暖着。
“我想做个局,让方济民破产,让他们一家人不好过,但我想不到怎么做。”
他对于这些权谋手段接触太少,但身边恰好有一个很了解这些的人。
闻言,沈辞年微微眯了眼睛,玩笑似的:“要我教你”
“好吧,那我教你。”
方恪的耳尖有点微红,他把脑袋偏向一边,语气冷淡,内心却有些暖融融的感觉:“嗯。”
其实他一直觉得沈辞年这种略带些无奈语气的设问句有种说不上来的宠溺感。
很喜欢。别人模仿不出这种感觉,哪怕说的话一模一样,也不是那个感觉。
他在沈辞年的大衣口袋里握住沈辞年的手指尖,沈辞年的掌心压着他的手腕,他的手背隔着衣服贴在沈辞年的侧腰上。
很暖和,不是指身体暖和。
于是他慢慢把头转回来,低声补充:“要你教我。”
“那你可要好好学啊,班长。”
当那个久违的称呼出来时,天空刚好飘起鹅毛大雪,路灯下的雪花很朦胧,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氛围。
很宁静,很清寂,但并不会孤冷。
因为沈辞年始终在用体温暖着他。
“态度不端正,老师可是会罚你的。”
沈辞年把手抽出来,替他戴上兜帽,然后又放回口袋。
“谁说你是我老师”,方恪抿着唇,眼神又开始看向别处,就是不看沈辞年,“我没承认你是。”
“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少爷,上车了”,沈辞年拉开车门,似笑非笑看着方恪,方恪哼了一声,踩着沈辞年的脚背上车。
他故意的。
干这种事,他莫名有一种小孩子恶作剧一样原始的快乐。
而他会快乐的一个很大的原因是沈辞年从不跟他计较,从不会因为他踩了沈辞年的脚,沈辞年就把他怎么样。
第66章 我教你以牙还牙
沈辞年开着车,载着方恪在雪夜里远去。
苏楠双目通红站在东方巴黎门口,紧握着双拳,颤抖着双肩,目光凝视着很快变成一个小黑点的车,眼睛里是克制不住的偏执。
他真的要忍不住了。其实他一来就看见方恪了,可方恪的对面坐着沈辞年,他就没有过去。
后来方济民和小三、私生子开始有说有笑,他听到了声音这才注意到还有这一桌。
他愤怒于方济民的出轨,当时的怒气遮盖了一切,但当所有都离开,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雪地里时,他满心只剩下疯狂到要把他折磨死的爱意。
方恪长大了,真好。
怎么办啊,他好像要克制不住自己了,他好像要疯了,也许得知方恪再次跳楼的那一刻,他的理智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他好怕他有一天会克制不住做出伤害方恪的事情,也许有一天他会将方恪从沈辞年身边夺走,锁起来,藏起来,带着方恪远走高飞,躲到深山老林里面,谁也找不到他们。
苏楠痛苦地闭上眼睛,左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露出来的右脸能看到他唇角的一抹苦笑。
如果有那一天,他选择结束自己。
爱一个人是很痛苦的,被爱才是幸福的。
他太痛苦了。
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死亡方式,他希望他能成为一个童话故事里默默守护小王子的骑士,死在敌人刺向王子的那把剑下。
苏楠失魂落魄地走到自己的车里,他钟爱宾利不是因为这车有多么好,而是他固执地不肯用新的东西,不肯尝试未来与现在,不接受新事物的诞生。
他被困在了过去里,走不出来了。
他开着车,再一次踏上A市到唐县的路,八千公里路程他没有停歇,疲劳驾驶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更遑论他精神恍惚,整个人的状态差到了极致。
能看到方恪的改变,能看到蝴蝶破茧而出的新生,真好。
哪怕他嫉妒得要发疯,但他仍然觉得,这样真好。
苏楠一边开车一边走神,压根没注意前面的路况,直到险些与对面一辆为了超车越线的小轿车撞上,他才猛然醒神,猛打了一下方向盘。
接下来的路他没敢再走神,开到最近的服务区就停了下来,稍作休息,也缓解一下心里的巨大阴郁。
雪越下越大,很快服务区开始循环封路的广播。
……
回到家还温温和和的沈辞年一进书房就完全变了个人。
方恪顿了下脚,才往里走,似乎不想自己的气势被压制太狠,他先发制人抢先坐在了椅子上。
沈辞年缓步走进去,在书桌后面坐下前已经给自己戴上了眼镜。
沈辞年当真摆起老师架势时,还是很有压迫感的,就好像……迟到的小学生和等在教室门口的班主任
方恪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了,他瞬间睫毛下压,低头遮住自己阴沉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