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尔法庄园的岁月[西幻](70)

2025-10-15 评论

  他说着“消气”,语调上没有一点松和。在西蒙看来,这位年轻的领主——大概是那种理所当然的、将整个城堡都当做类似玩具的所有物的类型,和表面的畏畏缩缩不同,他在心里咒骂彼得是个蠢货,魔鬼之间天然的等级压制与他本身慕强的奴性让他开始倒豆子一样把词往外讲:“小的不是有意冒犯您,要是知道您在这儿……小的可是爬着,也得去亲吻您的鞋尖……”

  就像他对“叔叔”那样,对“团长”那样,他在脸上挤满堆笑:“您是对的,小的才卑贱,哎呀,像您身边这位侍卫长,就威风凛凛,还有……”

  “哦,抱歉打断一下你的阿谀奉承。”圭多说,他见过不少卑躬屈膝之人,那么着急又拙劣的也着实不多见,他很感兴趣地问:“界碑是什么?”

  “界碑是‘主人’们宣示领域的标志,也用作内部划分区域……所有降临界域内的灵魂都将归于一位主人……”

  “还有这种事,”圭多说着,看向了法尔法代。

  “有啊。”法尔法代说。他其实今天才听说这件事,但是不慌,他对这个好像有点印象:“界碑同样需要镌刻符号并注入魔力……魔力来自灵魂,有点麻烦,就先没弄。”

  “您该早点说的。”圭多说,他和法尔法代对视了一眼,很快就知道了其中的关键——极有可能是法尔法代知道有这么个事,但他搞不来……又或者,做界碑确实如他所言,有些困难之处。当着外人的面,不能下领主面子,他颔首,继续下一个问题:“听上去,你们还有不少同伙……那么你们是表演些什么呢?”

  “我们能演得很多,”西蒙说,他仿佛觉得这就是个机会似的,比起回答圭多,更像是说给法尔法代听:“我们马拉勃朗在围场可是大手好评,您哪!我们有最出色的吞食魔鬼,有比彼得还畸形的双头人!我们提供鞭笞表演,还能肢解您想被放置到台上的一切,保证漂漂亮亮,当然,这些您自己在辖地里都能干,所以我们还有些文雅的……”

  他咳嗽一声,看见法尔法代没有反应,赶紧补充:“我们有最出色的骗子爵士!他谎话连篇,美妙至极,还有那些保证——童叟无欺——真实改编的小戏剧,备受折磨的少女,饱受荼毒的读书人,弑父,杀母,手足反目,兄弟相害!”

  “小的不知道您偏好什么,世间的罪恶何其之多啊!完全可以按您的想法来现编排,您想看出生就被装在罐头里的儿童吗?这种后天的、看着他一步步扭曲的美丽不是彼得这种天生孬种能比的……”被他当面编排的彼得似乎愤怒地蹬了一下腿,又好像是在恨为什么不是他在滔滔不绝地为这位陌生的领主讲述这些被马戏团自豪的一切。

  “我们还有最压轴的剧目,一个火祭场!广受好评,具体是什么,小的就不说了,以免破坏您的性质,只要您愿意放我一条生路,我可以回去禀报团长,费用?哦不不,我们的演出费用很低廉,收些人皮、眼球就能抵事,为您这样的存在演出,完全就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

  可能是厌倦这些没完没了的恶行,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法尔法代,那绿发红眸的魔鬼,在一切安静下来不久后,又亲自打破了它,他哈哈笑起来的时候……他牵起嘴角,做这个不常做的动作时,是不太像人们想象中的顽童笑容的,而是……像玻璃杯倒满了红酒,哗啦的一声,是玻璃的冷装上酒液的冷,那就是他的笑;古怪的音调,虫子在你的脑子里咯咯地用需要被拉奏的琴声笑个不停。

  【死去吧。】

  他的头颅就这样被蜈蚣勒了下来,那是一张混满鼻涕和唾液的脸,而还在庆幸死西蒙不死彼得的侏儒下一秒也步了西蒙的后尘。

  法尔法代转过头,轻飘飘地……轻得不像他,反而像另一个人的另一种语气:“啊,抱歉,弄成了这样……”

  “您也太不小心了。”圭多说,他还有问题要问呢!

  “这样吧,拿去栽花好了……之前捡到的那段藤蔓呢?剪一段把他们埋上……有可能会把他们结出来,到时候你问什么都可以……魔鬼没那么容易死。”他说,他原本是不记得藤蔓是做什么的……怎么现在又想起来的呢?

  他注意到维拉杜安蹙了一下眉……即使他控制得还不错,还是给法尔法代看到了;又看见阿达姆毫不掩饰的吃惊,他像是突然恢复了事前的那种漠不关己的态度,他或许应该解释一下……解释什么?反正观看痛苦和欣赏尖叫,一定程度是能给魔鬼带来一点快乐,好像说什么也没用。

  他谁也没喊上,丢下一句“交给你们了”,兀自上了楼。他的鞋跟叩响了空荡荡的地下空间,高高低低,就好像他正走在一条坎坷不平的道路上,不知不觉中,他又下意识地往右边走,推开膳厅的门,推开厨房的门……

  鹅怪还在快乐地忙辗转于锅子之间,效劳于他醉心的烹饪事业,神奇的是,陶锅里正在炖煮的不是地瘤土豆,也不是兔肉鹿肉,而是一叠叠浸满了油的纸。

  “这是在做什么?”法尔法代在鹅怪路过时问,安瑟瑞努斯还以为他是下来拿零食罐的,他回答道:“提取……这个词是这么说吧?提取惊惧菌丝!”

  “您知道,书本放久了,会生书虫,也会发霉,还有些会长上一些又红有软的细毛……是一种寄生菌丝,我们管它叫惊惧菌丝,因为它只在恐怖小说上生长。”

  他时不时用小铲子压一压快要被煮得冒出来的纸。法尔法代望了一眼……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除了有关惊惧菌丝的内容:生长在那些恐怖小说里,汲取人的恐惧而生的特殊真菌,鹅怪现在所做的就是将菌丝和书体分离——到时候再拿去晒晒,重新装订好,抓两个胆小鬼给他们读一读,还能再养一茬。

  不爱听恐怖故事的人群有难了。

  “惊惧菌丝是一道很好的调味,它能刺激味蕾,丰富口感。”安瑟瑞努斯解释道,“还能用来给蛋染色,做成惊惧蛋,也能酿酒。”

  那连接在书缝上的红须在高温和油的作用下,缓缓在水中散开,并漂浮在水面,接着被人用汤勺捞起,放到一旁备用;然后再加上几个被烧到爆裂的凉梨——那是一种软胶一样的梨,被炙烤过后,颜色和惊惧菌丝体别无二致——把它们全部捏在一起,最后做成软膏,用的时候,用勺子挖上一块就行。

  在不做饭的时候,他净捣鼓这些稀奇古怪的调料和配菜,不知失败了多少次,才会有一样口味稳定的新菜被端上餐桌。他有一个专门放这些瓶瓶罐罐的架子,上面是琳琅满目的、被研磨和处理好的香料和干货,弹跳豆蔻、蓝罗勒叶、蝶磷粉、夜莺的舌头、死亡丁香……有时他的烹饪过程宛若炼金,但圭多八成是不乐意和鹅怪相提并论的,“谁知道他的少许、适量都是些什么,没有半点严谨的地方。”圭多说。

  可能是看出他不大高兴吧,没过一会儿,爱瑟尔就端着一碗搅好的汤过来了,里头加了点酒,这是鲜甜味道所蒙蔽不了的,他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汤,本想拒绝,但爱瑟尔坚持让他喝一口。

  “我自己熬的。”瘦小女孩儿的声音里有着大梦未醒之人才有的飘忽,法尔法代几乎不吃人类的食物,他只是顶多喝点水,喝点汤。

  法尔法代的忙碌不代表他对任何——琐碎事物都不上心,他有选择性地放过一些事,又记得更多的事,他垂着眼眸,突然问:“为什么你要做虫子口香……虫子口嚼糖?”

  女孩儿平静地捧着碗,他们站在角落,交谈的声音近乎耳语,厨房吵吵闹闹——尖锐的笑、锅和灶台的碰撞、不时砸下来两个碗、一点埋怨、有力的臂膀让刀在砧板上哐哐作响,掩盖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真相。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霍勒船长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美食文 西幻 日常 开荒 无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