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江向阳怔了怔。
“是啊,一开始是个骷髅精吧。”云枢怕两人听不懂,特意解释了句,“就是你们看的那个,唐僧遇到的白骨精,跟他一个品种。
“后来不知道被谁打散了,我家册子上边没写,反正他魂一逃出来,就开始修鬼道了。
“其实妖跟鬼,最大的区别就是个载体而已,肉身没了,魂如果想再修,难度只会更大。
“因为它们妖呢,在修炼路上,会有妖丹来聚灵,一旦妖丹没了,相当于好不容易考上清华北大,给你一脚踹回小学,告诉你,九年义务教育变了,你得重新学,重新考,而且模式全变。
“抓不抓狂吧就问你,反正给我,我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
“这伽罗摩也是个人才,人家不仅重新学了,还考上了斯坦福,牛不牛吧。”
林星眠听得眼都瞪大,她张了张嘴,半晌,声音才出来:
“那,他为什么会被你们家……追杀呢?”
“谁追杀谁?他追杀我祖宗还差不多。”
云枢撑着脑袋,继续道:
“我也觉得这鬼挺励志的,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你说说,都修到鬼王级别了,安安心心找个地界过太平日子,它不香吗?结果,人家不想当土皇帝,人家想当真皇帝。
“那时候的人间,跟这几天差不多吧,大马路上见鬼,伽罗摩四处开阴界口,把阴啊阳啊的,全部搅到一起,魑魅魍魉全放出来开party。
“当时那个皇帝就不行了,下令,下死令,一定要我祖宗把伽罗摩就地正法。
“我祖宗也是个头铁的,还真去了,得,给人几下就干回来了,他那个玄罡阁,差点没死光。”
江向阳听得一愣一愣的,如果他们云家列祖列宗有在天之灵,绝对,绝对能一道雷劈下来,给这个不孝孙劈个黢黑。
结果人家云枢压根不在意,还在喋喋不休给二人讲着故事:
“后来啊,地府的也出手了,对,当时你家老时也在。”
他说着,还拍了拍江向阳的肩。
“几个阎罗几个判官的,我忘了,反正来的阴差数量还挺多,听说地府那边下的也是死令。我祖宗当时就跟他们联手了,横竖都要干,光杆司令跟谁干不是干。
“他们围剿了伽罗摩七天七夜,逼到泰山脚下。传闻在泰山底下,是地府最大的一个阴界口?不知道,我也没去过地府,他们这么说,我们就这么听。
“别看当时伽罗摩被围得像只困兽,他实力,可比现在要恐怖得多。
“就单论那个阴界口,我们现在看到的都是小山洞,但我家册子上边写啊,当时,他开出来的口子有河床那么宽,一次可召千万亡魂。
“后来,阴差被伽罗摩打得所剩无几,眼看要全军覆没,人间即将再次陷入无休无止的杀戮中,一个判官跟一个阎罗,出手了。”
他又拍了拍江向阳的肩,“对,那个判官就是你家老时,除了他,没人这么疯。”
“他们合谋,把伽罗摩骗进地府,用毕生功力打通了十八层炼狱,伽罗摩一下去,直接栽进岩浆里,好像用什么业火链的,就把它绑住了。
“但伽罗摩实力多强悍啊,链子压根困不了多久,阎罗一看情况不对,就自爆,准备献祭。
“投到那个火里面,拿自己当阵引,想用命,去困住鬼王。
“队友全没了,连最后一个,都当着他面祭天,你家老时受不了这个打击,疯了。
“眼看伽罗摩挣扎着,要破封,他不管不顾直接冲上去,把人家鬼骨全抽了出来,抛到业火中。
“业火啊,那东西不管鬼不管神,只要沾一下,都得扒层皮的。
“估计你家老时,也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吧。
“他足足在伽罗摩身上,打了九九八十一个洞,对,当时领命的阴差,就八十一个,他把自己也算进去了,没打算出来。
“伽罗摩也贱,还在不断跟他描述着,他那些同僚们濒亡前的惨状,怎么折磨的,怎么挫骨扬灰的,还有……那些阴差在魂飞魄散前,怎么喊的他的名字。
“说一次,他就疯一次。
“最后,他把伽罗摩的眼睛……也给剜出来了。狠,实在是狠。”
云大少叹了口气,“听我爷说,你家老时,差点没从业火里边出来,当时被手下活生生从里面抢出来的,魂都散掉半截。
“疯了有百年吧,一直在地府养着,我太爷爷被将臣追杀那会儿,他才刚刚重新上任。”
“将臣?!”林星眠简直听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你、你家为啥老是被追杀啊……?”
“这我哪知道,我当时又没生。”他摆摆手。
“你家老时的胸口,据说有那么大一个疤。”云枢像个看客般,冲他们比划着,“要是给一般阴差,绝对活不了,估计魂都散三界之外了。”
“江子,你可得当心啊,这男的,有疯病,疯起来不是人。”
江向阳沉了沉脸,一巴掌拍开自己肩上的手,“我看你不像个人。”
“嘿,狗劲又犯了是吧……”
就在这时,
“咚咚。”
房门,被敲响了。
三人齐刷刷抬头,只听门后,一道男人的声音响起:
“方便进来吗?”
“方便!”
几乎同时,江向阳站起身,朝着门口就奔过去。
“滋啦”一声,门,开了。
时不悔立在房间前,风尘仆仆的,衣服上,还蹭了些许泥渍,他笑着,
“醒了?身体还有没有难受的地方?”
印象里,时不悔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宛若白檀般,矜持、贵气,可现在……
他浑身沾满了狼狈。
江向阳有些心疼,抬手擦了擦他脸上灰渍,眉眼一弯,
“有。”
云枢连声啧啧,指着那人,冲林星眠挖苦道:“看看,现在腰不疼了腿不麻了,连肋骨,都好利索了。”
林星眠连忙拽起云枢,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你们聊你们聊!”
时不悔进了屋,外套都来不及脱下,眼睛,却在他身上扫视着,担忧呼之欲出。
“是哪里……”
江向阳突然一把抱住了他。
“不舒服……”
时不悔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向阳弯下腰,抵靠在他肩上,声音有些闷闷地,
“都不舒服,哪里都不舒服,你让我抱抱。”
“好……”
时不悔僵硬地抬起手,揉了揉他发顶。
刚刚云枢的那番话,像魔咒般,不断在他脑中盘旋。
江向阳收紧两臂,将时不悔牢牢锢在怀中,一分,一毫,都不肯懈下。
这人明面上淡淡的,看模样,对谁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可他知道……
时不悔,最重的就是感情。
他不敢想,伽罗摩在业火中,不断刺激他的那些话……
烈火灼伤在皮肤上,那种无助、悲凄、愤怒,近乎绝望的失控感,理智溃如穷堤,随时濒临崩塌……
江向阳真的不敢想。
时不悔一下、一下的,轻轻顺着他背,柔声开口:“怎么了?”
他没说话,只是抱着。
窗外夕阳渐渐落下,观景灯,从院外照向了玻璃,窗口处,投射出一小片阴影,笼罩在地板上。
江向阳用脑袋,在他颈间用力蹭了蹭,慢慢抬起头来,
“老时,这次对付伽罗摩,你有办法了吗?”
时不悔看着他雾蒙蒙的眼睛,哑然失笑。
“对付不了,就要哭鼻子了吗?”他抬手,揉了揉江向阳乱蓬蓬的头发,“有,放心。”
“还是……业火吗?”
时不悔一顿,可在江向阳执拗的目光中,他终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