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吉刮完胡子出来,本来想趁着呼吸清新再找室友接会儿吻,一眼看见冷绿色小蛇睡在RM56-02 的腕表广告上。
齿轮勾连交错,如机械表外裸的内脏。水晶透明到几乎不可见,映衬得蛇身也如同奢侈气氛里的一环。
男人静静看了一会儿,瘾又被勾起来。
他心想这腕表真不错,蛇更是好到没法形容。
叶今雨就是哪里都好。
他看得心里发痒,还是要确认交易所的最新数据,回复那几个来自好友和投行MD的电话。
埃文斯发了个简短的道谢,李梓炫连着打好几个电话,问他有什么事,阿拉伯王子发了个电子借据回执单。
学校的模拟交易作业可以先放到一边了。
黄金仍然还在涨价,并没有按昨晚的预测快速下跌。
但那场空袭早就结束了,孙雪英发来消息,说可能要撤军。
这是好事。
萧吉看了许久,打电话给孙雪英。
“黄金涨了,你怎么想的?”
孙雪英说:“我一共投了四百万美金。”
萧吉叹了口气:“我还想加杠杆。”
孙雪英笑起来:“你也玩这么大?”
事态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各凭本事了。
测算,建模,内部消息,塔罗牌,找菩萨磕头,谁都不知道哪个真的管用。
可他的直觉仍然炽烈得可怕。
就像在模拟赛里42个小时始终没有睡意的那个时候。
他在只言片语里,在散乱又毫无规律波动的数据里,永远都能看得见唯一的必然趋势。
黄金会大跌。
他要加杠杆。
男人深呼吸一口气,起身时摸了下竹叶青的小脑袋,径直去了自己卧室的衣柜。
所有的私人收藏都拿了出来。
他喜欢腕表,所以成年礼物,入学礼物,毕业礼物,生日礼物,家里都给了最好的。
他打算放手一搏。
几款表摆在茶几上,萧吉坐回沙发上,最后看了一眼新闻。
“今雨,”他唤道,“你能醒一会儿吗,我有事想跟你说。”
叶今雨的化形期没有彻底稳定。
竹叶青不太清醒地看向他,片刻以后游向他。
男人很快托住它送进软毯里。
叶今雨片刻以后坐起来,不自然地用软毯裹住自己,嗓子发哑。
“想聊什么?”
他其实没打算这么快聊清楚,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萧吉说:“我准备去典当行,做绝对赎回权的抵押。”
叶今雨一开始都没觉得他在说中文。
他愣了一会儿,终于看见茶几上放着几块表,心想我也是被日昏头了,刚才这几块表横在我面前都没看见。
萧吉见叶今雨没太跟上思路,此刻才想起来对方变蛇太久,很多事还不知道。
他用最快速度解释了自己这十几个小时都在做什么。
叶今雨说:“所以,你打算把这些表都押出去。”
“你知道,你爸都舍不得戴这么好的表,但还是给你做十八岁生日礼物了吧。”
“嗯。我也舍不得戴。”萧吉说,“我和你讲这些,也是在想,如果你劝我,我就不去。”
“我怕自己太冲动了。”
叶今雨片刻道:“我相信你。”
“走吧,我陪你去。”
萧吉怔了下,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刚做了几个小时,关系其实很尴尬,好像变得不那么熟,像陌生的,刚认识的床伴。
可他还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最好的朋友选择歪倒在毯子里变成软骨头小蛇,睁着眼睛睡大觉。
萧吉穿好衣服,把冷翠般的小蛇放在大衣内兜里,带着最昂贵的人生礼物走向典当行。
他要签署《唯一赎回人条款》,所有费率都会水涨船高。
三块表,总估值是178万美金,可以典当到103万。
算上月基础利息,保险费,保管费,快速放款费,汇率变动,三十天后,想要赎回它们至少需要付7.8万美元的额外费用。
看着繁杂费用单的时候,萧吉突然想起圣诞节后回纽约的那个下午。
他们不得不打一辆超贵的XL-UBER,各种附加费用像雪花一样飘过来。
加起来也就一百六十多美元。
他穷得叮当响,现在却真的像个赌徒,或者疯子。
典当行的人对一切珠宝名表都见怪不怪,问他想好了没有。
“嗯,我现在签字。”
去交易行的路有些颠簸,竹叶青睡醒了,抱怨般咬了咬他的手指。
他还在沉思着,手机上的动态消息弹个不停。
他把指腹喂得更深了一些。
小蛇怔了一下,反而很轻地咬了一口。
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孙雪英说:“你现在在哪?”
“去交易所的路上。”
“你想好了?”
“嗯。”
孙雪英有点疲惫地抱怨起来。
以前做小组作业,还有做模拟投资比赛的时候,她都是这样。
算的东西太多太乱,人被当成驴子用,谁都受不了。
那时候,萧吉还会有些同情地想,真惨啊,写这么难的作业,等会还要去保洁公司上班。
他听着她讨论新思路所产生的额外方案,以及某个很擅长概率学的朋友所给出的建议。
“对不起,我有点走神,”萧吉看了一眼前方的绿灯,“你刚才在说什么?”
孙雪英在玩车后座暗箱里的皮拍子。
“我说,我跟压。”
萧吉和她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大家都疯了,这很好。
当天晚上,黄金涨到了最高位。
然后开始一路下跌。
他已经有三十个小时没有睡了。
但这不要紧。蛇本来就是这样。
黄金开始下跌的一瞬间,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抛售。
李梓炫昨天也听见了风声,这会儿躁的不行,十分钟就打一次电话。
“又跌了又跌了哥!出手吗!!”
“卧槽!!跌这么猛,为什么啊我真的没看懂!!”
萧吉在看论坛里几百页的讨论帖。
“你那节课没听吗?”
“啊,哪节课?”
“……”
凌晨四点二十,他的直觉又动起来,告诉他,马上要到最低点了。
已经稳了。
萧吉在交易所签完最后一笔单据时,叶今雨就坐在他旁边,慢条斯理地喝着贵宾室的香槟。
“结束了吗?”叶今雨问。
“嗯。”萧吉不动声色地说。
叶今雨什么都不再问了。
“走吧,去典当行。”他笑起来,“我们去接你的珍藏回家。”
萧吉多看了叶今雨一眼。
他忽然想,他们居然还是这么像好朋友。
就像从来没有接吻到喘不过气一样。
第102章 主攻视角·吉雨·18
萧吉回家以后倒头就睡,手工西装被压得全是褶子。
叶今雨缓缓走向他的房间,先是看见半开的门,又看见悬在床侧的半只脚。
他叹了口气,半跪在床边,替他的发小挪开外套,解开领带,把衬衣脱下以后,又用热毛巾擦了胸和背。
男人为男人做这种事还是会显得太暧昧。
但叶今雨心无杂念,毛巾拂过起伏的胸膛时没有任何停留。
腹肌,腰背,所有能勾起欲望的线条,暂时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只是不希望他累到发烧。
西装外套重新被熨烫的平整妥帖,衬衣在叠好以后,放到干洗特供的衣篓里。
拉开衣柜门时,叶今雨在昏暗的房间里看见十余条不同的领带。
卧室没有开灯,客厅的光线仅是从侧边漏进来了一点。
十余个领带悬垂在银制收纳架上,如同圣十字上盘踞不散的蛇。
深绿,纯黑,缂丝,鸭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