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它抱在臂弯里,用鼻尖轻碰它的颈侧,声音低缓又温暖。
“我看过了,是白蛋。”
“你还没有怀上我们的孩子……不用害怕。”
鸯鸟用长喙轻蹭他的臂弯,本在表达着亲昵,一时间再度僵住。
它难耐地又叫一声,胸羽被指腹抵住,向下缓缓按揉。
“会疼吗。”濮冬泓轻声问,“这样帮你往下捋,会好一点吗。”
鸯鸟本能般往他的掌心凑了更多。
它实在需要他。
温暖的,强大的,足够依靠信任的,最好的爱人。
南忆请了病假,他偶感肠胃炎,需要休息几天。
导员没觉得有多大事,在忙着训学生。
“谁昨天吃饭连吃带拿的!出息!”
濮冬泓本来要去英国出差,临时改了行程,在家陪着怏怏的小鸟。
它习惯窝在他的臂弯里,食欲不振,前后一共下了五个白蛋。
濮冬泓其实很少见到南忆的这副样子。
青年总是表现得隐忍坚强,什么时候都不会松懈下来。
这样的南忆可怜又可爱,心疼之余仍是动容。
小鸯鸟仍是发烫粘人,很偶尔才轻叫几声,在承受着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异样。
他看电影时也把它贴在胸口,睡衣前襟解开几颗扣子,让柔软的小毛团睡在胸膛间。
期间许多份饲养说明与报告都看了又看,但养宠物和养爱人并不一样。
第四天,夜里三点四十,男人在睡梦里感觉腰身一沉,倏然睁开眼睛。
南忆坐在他的腰前,在黑暗里眼睛发亮,如同沾着湿润的光。
濮冬泓任由他这样坐着,抬手去触碰对方泛着细汗的脸颊。
南忆蜷起脚趾,碰到床单上散落的细羽。
“醒了吗。”青年嗓子发哑,缓缓俯身,方便男人抚摸自己的脸颊,“帮我个忙。”
男人只是缄默地触碰他。
从眉心到发侧,温热的指腹笔触般描摹着。
像是隔着许多情意,同时触碰着对方的脆弱和炽热。
南忆盯着他的眼睛,一寸寸伏在对方的胸口前,低头衔住丈夫的唇。
然后被抱紧腰肢,在缠吻里低哼。
他很清楚,今晚什么都可以要。
第162章 小鸯·14
时隔数月,贺重北再一次见到南忆。
他本就是个被父母宠坏的二流子,留校察看以后觉得没脸,死活不肯再回去上课,叫嚷着要出国读书,离那些疯子都远点。
管制药物是贺家人想的损招,东西也是家里大人给拿的,差点把二十岁的独苗整进牢里。
长辈们自己理亏,原本也答应了把贺重北送出去,冷不丁一想,觉得不对。
在国内好歹还能互相照应着,真要去了国外,姓濮的随便安排点天灾人祸都没处喊冤。
他们心虚有鬼,实在不敢赌这一把,又好说歹说把贺重北塞回去读书。
怎么也是名校,药的事是被人陷害,至于网络上那些风风雨雨花钱删了就行,别当回事。
病休两个月,再回学校办退宿手续,刚好碰见年度优秀学生表彰大会。
宿舍楼就在操场旁边,校长念名字的时候激昂慷慨,把每个系绩点突出的学生都夸了一遍。
一听见南忆的名字,贺重北蓦地冲到宿舍阳台,一眼看见操场电子屏上清晰的特写画面。
他前男友已经脱胎换骨了。
贺重北两手都抓着窗框边缘,看得眼睛发直。
这人怎么会是南忆。
他一直觉得南忆是个二流货色。
长得漂亮,私下里对他拿腔拿调,对外人就是一副畏畏缩缩的窝囊样子。
高中起成绩就不错,但也不是数一数二的聪明,这么多年靠他贺家照应,临订婚前攀上高枝了反咬一口,给所有家里人捅刀子。
南忆就不是个东西。
此刻隔着遥远距离再看,领奖台上的人影都不太清晰,但电子屏上的人从眼神到气质都迥异于从前。
冷静,锐利,而且由内而外迸发出张扬的贵气。
南忆的气场甚至有种侵略感,贺重北很熟悉,他在饭局碰到的达官显贵都是这样。
只是看见前男友蜕变成这副样子,贺重北恨得牙痒。
他心里骂南忆下贱,骂南忆舔着脸去勾三搭四,又恨自己怎么没这样的好运气,遇到一个既能带着自己攀升阶级,能让家里人都跟着原地飞升的好事儿。
心里什么脏词儿都想出来了,贺重北还在盯着南忆的脸看。
他知道南忆跟那人结婚了。
他甚至直到今天都舍不得那台法拉利,哪怕那是姓濮的随手送的,他家里永远不会给他买法拉利。
他忍不住阴暗地想,到底是开荤了,眉眼间都一股劲儿,任何人都能看得心里发痒。
一转念,又愉快起来。
人前显贵,人后还指不定有多受罪呢。
就濮冬泓那种人,估计什么变态嗜好都有,背地里不知道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了多少回。
内心一自洽,贺重北又轻快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神气。
他反正也背了留校察看的处分,准备休学半年玩舒服了再慢慢修学分。
也是不凑巧,学生处那边办事太慢,什么文件都要,得楼上楼下跑好几趟。
等得快不耐烦的时候,远处传来辅导员的声音。
“唐老师上回还说,本来都想招你当研究生——”
贺重北掂着文件,靠着墙无端看过去,一眼和南忆四目相对。
亲眼看见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连呼吸都停了几秒。
南忆从前是寡淡的纯白。
如今像宣纸上的秋池水仙一样,浓墨般的眼眸里透出艶丽。
他连打扮都与去年一样没有区别。
白衬衫,长裤,黑发黑眼。
只是所有的俊秀与缱绻都被融开了,揉进去不少的光,如玉石被滴水打磨,终于迸现出最上乘的一面。
贺重北看得哑然,竟然不自觉地像个高中生一样,碰到漂亮人物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久没见了,”他都没法想起那些歹毒的揣测,看见南忆的漆黑眸子,说话声音都放轻了很多,“你最近还好吗。”
一句话说得磕绊又干涩,直到重新看见南忆的婚戒,贺重北才像被扇了巴掌,猛地反应过来。
他在做什么?!
一看见贺重北,辅导员心里觉得晦气,面上还是客气笑着,把两人挡开:“贺同学也在这,手续办好了吗。”
“有几个文件,等您盖章。”
“那你来这边吧。”辅导员和南忆告别:“那下回见,恭喜你啊。”
南忆轻声说了句老师再见,转身走了。
贺重北原本都跟着导员进了办公室,听见那柳稍般掠过的几个字,忽然把文件放下,撂了句等我下就往外冲。
他一路往门口找,意识到南忆是上楼找物理系的老师有事,又几步冲了过去。
“南忆!”
青年走得不紧不慢,此刻转身看过来。
“你和那人结婚,真的能甘心吗?”贺重北疾声道,“姓濮的能是正常人?你不要命了吗啊!”
南忆反而往贺重北面前走了一步,笑起来纤细又温柔。
“他很喜欢为难我,不怎么讲道理。”南忆说,“既然结婚了,承受什么都是应该的。”
贺重北愣了下,骤然间反应过来其中的风月艳色,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被欲望和不甘心烤炙到大脑一片空白。
南忆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缓慢地说:“就算我丈夫,把我拆碎了,嚼透了,也是应该的。”
“我很爱他。”
说罢便径自走了。
贺重北在无人的长廊站了许久,像是找不到脊骨和神经,连怎么迈开腿都不知道,被浸泡在无边无际的懊悔里。
他此刻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这样惊艳出挑的南忆,这样浪荡又纯净的南忆,是圣女又是婊子,整个学校整座城市都找不到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