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地说,在眼神交汇的一瞬间,他能感受到对方的亲近。
奶昔蛇爬上他的掌心,轻嗅着气味。
它原本像冰凉的雨滴,却因他的温热皮肤随之变暖,渐渐也有了体温。
闵梵笑着夸奖:“真可爱。”
老板拿走它时,小蛇还想用尾巴尖缠住他的尾指,依依不舍。
“您感兴趣的话,也可以试试这条黑王,很酷,年轻人都喜欢养。”
一模一样的情况又发生了。
每一条蛇都期待着与他接触,哪怕老板只是把顶盖打开,都会主动地凑过来要闵梵摸摸,眼睛发亮。
就像人类都喜欢漂亮美人一样,它们异常热情,好像都笑眯眯的。
老板顾着跟初中生闲聊,闵梵把几条蛇都摸了一遍,来者不拒。
“我工作忙,顾不上养宠物。”他说,“这样,今天请您店里所有的小蛇吃一只乳鼠,我买单。”
老板推辞道:“那怎么好意思!”
“也请您喝杯咖啡。”闵梵随手扫码,发了个大红包:“新年快乐,生意兴隆。”
“——成,我现在就去搬十盒乳鼠过来!”
再回家时,临时工帮忙搬了几根大树枝上来,三下五除二地组装完毕。
下面有木框铺着垫料,空隙里放了点除臭的猫砂。
野梨木枝疏密得当,中间悬挂着秋千和小木桥,以及编织的绒线鸟窝。
王润发好奇道:“鸟呢?我还想跟海东青合个影。”
“它怕生,还是算了。”闵梵道,“明儿请你吃饭。”
“行,刚好天气冷了,咱去吃老儿北儿京儿爆肚儿!”
送走其他人后,闵梵重新打开卧室门,预想会有一片脏乱。
打开门时,干净的长风迎面而来,白隼温和地叫了一声。
卧室和他离开时一样,仅是食碗见底。
闵梵有些惊讶,试探着喊了一声。
“秦白炎?”
“你要是听得懂我说话,就叫一声。”
白隼啄了啄羽毛,没有再叫。
闵梵反而放松了些,走过去帮它添水。
“你很棒,没有再打翻东西。”他温声夸奖,“乖小鸟,等会儿给你吃牛肉条。”
虽然可能再度被啄伤,青年仍是伸出手,抚向它的绒毛。
白隼一瞬嗅到他身上其他鸟类和蛇类的气息,面露不悦,仍是任由他抚摸自己。
“商量一下,”闵梵像在哄鸟宝宝,“我把脚链解开,你可以飞一会儿,但是不要打翻东西,好吗。”
他帮它梳了两下羽毛,小心翼翼地解开了脚链。
白隼试探着落在书桌上,扑扇着翅膀,紧接着便飞出卧室,在更宽敞的客厅里绕了一圈。
它飞得不太熟练,偶尔会把吊灯碰得摇晃。
可展开双翼的每一刻,它都像极了斑斓的精灵,自由灵妙。
海东青本属于更广阔的高空,不该被困在这种地方。
公司派来的小时工把家里打扫的很干净,临走前把密码箱放在了柜子里。
闵梵打开箱子,取出合同和《白墨》剧本,身后有劲风扑来。
海东青疾停在他的肩头,收翼利落,但利爪骤然抓透他的薄外套。
闵梵疼得一躲,白隼顿时察觉不对,像做错事一样落在桌子上。
它低着头,准备再度被链子拴起来。
“不怪你,”他安抚道,“等我一下。”
青年回房间换了一件加绒的皮夹克,把中央空调关了。
“过来。”他唤了一声。
白隼清嗥而起,振翅飞向他,再一次平稳落下。
它落在他的肩头,静静地贴着。
修长的羽毛垂在脸侧,有轻微的痒。
闵梵试探着去阳台拿东西,它始终平稳地站在肩头,唯一流露的依恋只有紧贴的温度。
养宠物的感觉意外很好。
白隼是烫的。
如果拂开羽毛,触碰它的胸膛,可以碰触到炽烈的体温,与沉缓有力的心跳。
闵梵侧过脸,伸手抚摸它的小巧脑袋。
“乖小鸟,”他轻声道,“喜欢你。”
它没有忍住,回应般蹭着他的掌心。
第6章 夺羽·6
秦白炎只感觉自己又睡了很久。
对抗本能的后果,是体验一场无药可治的漫长高烧。
他在接近昏迷的状态里长睡偶醒,再度睁开眼睛时,周身仍泛着挥之不去的酸痛。
世界忽然变得很大。
不,是他的视野变小了。
他的听觉和视觉都快速锐化,身体一颤,差点失去稳定栽下去。
“嗯?差点睡着吗。”
清冽如春泉的声音道:“马上就好,等我一下。”
秦白炎意识回笼,察觉到自己此刻仍是海东青。
他竟然贴着闵梵的脸颊在打瞌睡。
这个认知荒唐到让男人本能地想拉开距离。
他拍打着双翅,准备离开闵梵的肩头,一双筷子夹着鲜肉递过来。
“尝一口?”
是带血的兔肉。
秦白炎仍觉得,他和闵梵靠得太近。
对鸟类来说无所谓,可他现在恢复了意识,只想保持距离。
鬼使神差地,他俯身叼住那一块肉,仰首吞下。
兔血甘甜如草莓汁液,肉条更是鲜嫩到令他惬意眯眼。
秦白炎心想,今后要多感谢一下闵梵。
他们萍水相逢,他全然得救于他的善良。
然而青年还在专注地陪伴宠物,并未察觉白隼神色异样。
“吃一点冻干吗?”
闵梵容貌俊秀,只是性格内敛自持,不喜欢交际。
公司一开始想打造些亲切温柔的人设,后来发现他对谁都是淡淡的,索性把这种疏离感当作他的独特魅力之一。
粉丝们确实很吃这一套。
在镜头前,青年更像是岭上雪,梅间霜,只可远观。
可此刻,他对白隼才流露出少许的温柔旖旎,连眼眸都是暖的。
秦白炎本欲即刻飞走变回人形,此刻才察觉到区别对待。
闵梵对他本人,一向神色冷漠,偶尔假笑。
秦白炎能察觉到,他对自己抱有敌意,原因不明。
他们仅是不凑巧的合作状态,关系敷衍。
此刻,他以白隼的状态再度抬头,还未看清便被轻轻托住。
青年低声撒娇。
“给我抱一会儿,好不好?”
白隼怔怔地被他抱入怀里,如同标本般不敢动弹。
修长的十指探入细密的翎毛里,放松又绵长地轻揉。
秦白炎原是僵在他的怀里,却因着这种本能不由轻叹。
四肢百骸都被轻抚得酥软畅快,随着闵梵指尖的推移,如同有细碎的电流游荡来去。
秦白炎从未想过,另一个同性的臂弯会如同暖巢一般,让他无法脱离。
自尊心不允许,本能却绝不肯走。
闵梵在看电视,下巴虚虚抵着小鸟的额头,偶尔轻掐它的羽管。
他的指尖纤细薄长,指甲透着浅粉色,指缘白皙如玉。
秦白炎忍着赧然停留着。
偶尔,青年的掌心划过他的头顶,柔软的像花瓣被风拂来。
它仰头望着他的脸。
鹰隼的视力,可以在万丈高空瞥见草原里疾驰的鼠兔。
这样敏锐的观察能力,往往会放大近处的瑕疵。
可他看他时,只像在看艺术品。
从下颌到薄唇,再到偶尔停留的视线。
闵梵漂亮的无可挑剔。
他的脸庞犹如白瓷,眸深鼻挺,清幽的香气萦绕身侧,令人安神。
鸟类的印记刻痕在暗暗作祟。
秦白炎陷入在昏然欲睡的状态里,不自觉地一直在望着他。
人类的意识犹如漂浮在梦境,羽裔的渴望自内心的深海涌现。
闵梵是他化身为鸟时,第一眼看见的人。
甲状腺激素如同烙印般,把安全与亲近这两个词,与闵梵本人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