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场设有四个擂台,同时开战。东南一角,一位年轻的黑衣阵修屹立台上,已连胜三场。
段涯瞥见那张脸庞,眼神顿时冷了下来,“呵呵”一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其他人窥他脸色,立马改了口风,连连附和:“是了,终究不过炼气修为,萧墨上个月可是都突破筑基了!”
“我看那炼气不过如此,下一场他必败无疑!”
“……呃,下一场他的对手可是炼气巅峰,他必败……”
“……下一场是六道根骨的天骄!他必败!”
“……”
最后一场擂台,决胜者只剩两人,皆未尝一败。
池非,萧墨。
萧既白摸出一把折扇,翩翩扇动:“想不到池师弟你居然能走到这里,真是不容易啊。”
他冲对面眨了眨眼睛:“别怕,我会下手轻点的。”
高空之中,隐身的苍舜听到这话,冷嗤一声,看向沉墨清。
察觉到某只妖皇的注视,沉墨清略一抬眼,与他目光交汇。
飘在空中的雪白小兽抬起爪子。
想一巴掌拍死这只虫子。
沉墨清收回目光。
不准。
苍舜:……哼。
气呼呼地飘在空中,继续观战。
“萧师兄!干掉他!”
“萧师兄必得魁首!”
“池兄必胜!”
人群里,楚落高高挥舞拳头,声音很快淹没在其他提前为“萧墨”道贺的声浪里。
“恭喜萧师兄!我们赢了!”
欢呼声浪交叠,萧既白从容地享受着这盛大的喝彩,站在高台,睥睨众生。
他从不惧怕对战,更不担心自己会输。来到这个世界,他只真正输给过一个人。
——他的大师兄,沉墨清。
那人是他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的高山,就连借助系统的道具,都比不上他挥出的一剑。
何等惊才绝艳的一剑,诸天万象,一剑诛魔,力挽狂澜,拯救人间。
这一切……难道不该属于他,属于他这个主角吗?
所以,他才会不惜压上未来,用分期六百年的积分,送了他的大师兄一程。
真是不忍心啊……毕竟,大师兄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对他最好的人了。
萧既白微微笑了起来。
也许,他会一辈子怀念他的。
高空之中,一双冰冷的猩红妖瞳漠然俯视。
苍舜居高临下地盯着那个他第一眼就厌恶的虫子,再次从他的身上嗅到了一股恶心的气味。
腐烂之物,从内至外散发而出,挥之不去。
“真是不忍心啊,同门一场,却要在这里刀剑相向。”
萧既白不紧不慢地上前几步,折扇一收,潇洒站定:“来吧!”
微风拂过衣摆,勾勒修长身姿,沉墨清微微抬手:“请。”
他的身影映照在苍舜眼中,便是清风朗月环绕的林间青竹,仅仅一眼,就令人移不开视线。
萧既白双指并起,单手掐诀,笑道:“我这一招,师弟你可看好了!此招名为——杀青!”
咚!
法阵起。
萧既白重重摔出高台。
脸朝下,砸进地里,陷下深坑。
全场死寂,鸦雀无声。
“……”
萧既白的大脑一片空白,足足半晌,才艰难地重新运转了起来。
……等等,发生了什么?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挣扎着抬起剧痛的脸庞,温热液体从额间滑落,模糊了他的左眼,他本能地闭上一只眼睛,剩下那只清清楚楚地看见——
那个修长挺拔的黑衣修士踩在高台之上,背对晴空烈阳,微微垂着眼睛,平静而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承让。”
第20章
“承让。”
清淡悦耳的嗓音, 随风飘过鸦雀无声的道场。
高台之上,段涯捏碎了椅子扶手。擂台之下,萧既白趴在地上, 大脑一片空白。
他输给了一个炼气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下州宗门不入流的低级弟子丢出了擂台?
“我……”萧既白踉跄爬起, 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我还没有准备好!”
不该是这样的!区区一个炼气, 明明他抬手就能捏死——
“的确。”
他看见那个黑衣的炼气修士站在擂台之上,眼眸如春风和煦:“我方才出手太快,不如再比一次?”
萧既白脸庞一下火辣辣的,像被人重重甩了好几巴掌。
他听见一些声音, 窸窸窣窣, 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些刚才还为他欢呼的下州人, 现在,正大声谈论着他的失败。
“天道酬勤, 恭喜你成为内门弟子。”
他还看见,他的那个便宜师父从高台飘下, 看也不看他一眼, 直接走到胜利者面前,笑容分外和蔼。
“你还没有师父,不若拜入我的门下?”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打败他的炼气修士,此刻, 那个人就是全场的焦点——而他, 已经被遗忘在角落里。
怎么会这样?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吗?
他不是应该夺得魁首,享受众人追捧与夸赞吗?
怎么会又一次……又一次输了?!
……
竹林深处的小院,沉墨清抱着雪白小兽,穿过青竹, 走到檐下。
“长老。”
木门未开,里面传来云不晚的声音:“输了?”
沉墨清:“我已成为内门弟子。”
院落安静了三秒,木门打开,云不晚一步步走出。
她看着沉墨清,面无表情,小声咕哝了句什么。
沉墨清听得很清楚,那句话是——居然真的能赢啊。
他微微笑了起来:“不是您说未得魁首,我便自行离去吗?”
云不晚背负双手:“说说而已,你还真信。”
苍舜:“?”
他盯着那个元婴,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拂过头顶绒毛。
沉墨清:“我能否继续跟随长老修行?”
云不晚转身:“随你。”
木门合上,她的声音又从里面传出:“带着你的猫去外面住,别天天刨我的院子。”
沉墨清无言地低头,看着某只妖皇。
雪白小兽理直气壮地坐在他的手臂上,昂起毛茸茸的脑袋。
就刨。
怎样。
沉墨清伸手,拨拨雪白小兽软软的兽耳:“下次我去买点种子。”
跟在这只妖皇身后,刨一个坑就洒一点种子,很快就能种完一片地了。
苍舜:“?”
雪白小兽捂住耳朵,嗷嗷地跳到了这个人的头顶。
宗门内门弟子,拥有一间独立院落。
沉墨清穿过清净小院,推门而入,头顶的妖皇已经跳到地上,溜溜达达地巡视房间。
他随手推开窗户,有风吹过院落竹林,穿屋而过。再回头时,一只小毛绒球正在铺好的柔软床铺上打滚。
已经睡了三个月硬木板的苍舜心情非常好,翻过来翻过去,爪子挠挠蓬松被角。
沉墨清伸手,雪白小兽看看他,悠悠闲闲地溜达回他身边,蹦跶到了他的掌心里。
“池师兄!”
“师兄好!”
“池非师弟,要去哪里?”
再次行走在宗门间,不少弟子主动上前,热情地和他攀谈。
苍舜一开始还悠哉地躺在沉墨清肩上,随着凑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个翻身,冷漠地瞪起了眼睛。
藏书阁前,沉墨清将身份令牌交给守卫,原本还漫不经心的守卫看到内门标识,立刻换上恭谨的笑脸:“您请!”
非宗门正式弟子,就算有云不晚给的令牌也只能进入藏书阁外层,每天停留一炷香的时间。而内门弟子可直接进入内层,每日停留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