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链子的脸色瞬间变了变,他额头冒汗,尴尬道:“水哥!哎呀看您说的,我们这不是被这老东西骗了嘛,他说这店……是他家的。”
“被骗?”水佬翻了个白眼,他当然知道这人是在睁眼说瞎话,只不过找个台阶双方不会撕破脸皮而已,“行吧,当你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那你说说看,是按咱们鹿角港的规矩来,还是我给阿龙打个电话,请他出来喝个早茶?”
“规矩!按规矩!水哥您说!我们认!” 大金链子立刻点头哈腰,毫不犹豫地做了选择。
水佬心里立刻有谱了,就看这捞仔的怂样,估计这事儿肥龙根本不知道,甚至说不准,还有可能是陈虎和他们串通好的,就为了从两个儿子手里榨点钱出来。
他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廉价香烟,叼出一根搁在嘴皮上,立刻有机灵的凑上前给他点了火。他狠狠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那张丢在人堆里就找不见的普通老脸,此刻似乎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威严,
“陈虎欠的债,你们找他要。他要是没钱,你该剁手剁手,该沉海沉海,再不挤,摘他一个肾,多少也能值点,那是你们的事,我管不着。”水佬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股狠劲儿,“但这店,是我租给阿光的。你们闯进来闹事,坏了我水佬的规矩,吓着我的好租客……那”
后半句直接省略了,水佬把抽到一半的香烟扔在地上,用人字拖碾了碾。
这种无声的威胁反而更吓人。
大金链子咽了口唾沫,连狠话都不敢放上一句,僵着脸和水佬点点头,“知道了。”然后头一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一帮子混混架着陈虎,窜进两台面包车里,眨眼就呼呼啦啦的走了个没影儿。
至于是不是真的把人拖去剁手沉海摘肾了,谁都懒得关心。
从头到尾没派上用场的安老板,此刻眼睛亮亮的,很有一种看了古早港片的爽感。
没想到他家房东居然是个隐藏的巨佬,平时那身打扮跟个清洁工似的,结果,什么半条街,什么鹿角港规矩之类,光听就知道,不仅是巨富,还是妥妥的地头蛇啊。
作为阿光两兄弟名义上的师父,安斯年觉得他得好好和人道个谢:“水哥,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我前两天腌了些泡子姜,回头让良辰拿两罐给你尝尝。”
“嗐,有什么麻烦的?刚好路过。”水佬立刻笑开了,瞬间变回了那个和气生财的麻将馆老板:“不过,小安你做的保准是好东西,晨起一片姜,胜过老参汤啊!那我可不跟你瞎客气,这就等着了啦。”
“一定,一定。”安斯年笑着答应,忽然想起正好遇到了人,于是扯了水佬往里间方向走了走,试探的问:“那房子,还有山头和果园……”
水佬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我也正想问这个,你小子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让官方花这么大血本来换我的地?”
“换?”
确实是换。
饱岛仙居所用的那栋三层小别墅,虽然之前一直闲置着租不出去,水佬本人也不是很欣赏那建筑造型,可上面来人和他沟通的时候,他是一口咬定了不想卖的,理由也挺充分,那是他儿子从设计到建筑一手一脚弄出来,留给他养老用的,好歹也是一份孝心。
法治社会,又是人均自媒体的信息时代,还真没办法直接做出什么强买强卖的事儿,只能商量着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一块商用地置换,那个地段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水佬还在犹豫呢,他儿子得知了消息直接一个越洋电话打回来拍了板——换!
不管怎么说吧,单论市场价,相当于房子租给安斯年后就这么三个月,那座小山头的身价暴涨了十倍,天上掉馅饼都没这么好的事儿,那得是掉的大龙虾才行。
所以水佬这会儿看着安老板,简直像是看见了一座送财童子。
“哎呀反正你别管那么多了,那栋房子还有成片山头的果园就全归你了啊,等我换的那地方手续办齐全了,咱们也找个时间去过户,以后啊,你算是彻底在咱们小渔村落户喽。”
说到这儿,水佬忽然想起件事儿,他猛地把手里的小电扇一晃,一脸的懊恼:“对哦,我怎么把你给忘了?这不是妥妥的金牌么?”
安斯年没听懂,“什么金牌?”
水佬一跺脚,大声说:“‘蚝乡美食民俗文化节’啊!”
第60章 蚝,
水佬越说越兴奋:“天公啊, 这节办了十八届了,我们鹿角港一块儿金牌都没拿过,被海沙、东山两个区笑都笑死了, 还主办地呢,唉我去, 我怎么之前没想到啊,你这一落户, 肯定能代表我们小渔村出战,谁也没话说。小安啊,当大哥的拜托你了,这事儿你可不能推啊, 就你那手艺, 舍我其谁?上场就直接一个——拿下!”
安斯年虽然没听过这节, 他来S市也才大半年的时间,可这名字听上去太好懂了, 挨着蚝乡和美食两词嘛,都多少能和他扯上点关系。
“美食比赛么?还得是和蚝有关的菜品?”
煎蚝饼、酥炸蚝、蚝粥、炭烧蚝、香煎金蚝……一堆和蚝有关的美食名儿, 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水佬点头又摇头:“不止, 还有其他民俗活动:开墟市、音乐节、舞狮、武术、动漫、粤剧、蚝乡故事剧本杀、开蚝大赛……总之啊,从开幕到结束有一整周的时间,活动不断的。你参加的那个是蚝民做蚝菜的比赛,每年就一块儿金牌, 竞争大得很。诶, 别说那么多了,就说行不行吧?”
蚝民做蚝菜?似乎不是什么专业厨艺大赛的感觉,那倒是试试手也无妨,关键的是, 也能涨涨见识再慰劳慰劳嘴,顺带着宣传自家民宿,一举三得。
安斯年笑着应了:“行,没什么参赛门槛的话,那就去凑个热闹好了。”
听到这回答,心系街区名誉的麻将馆老板按捺不住了,“诶,这就对嘛,那我赶紧去帮你把名儿报上,时间也还充裕,还有好几天呢,你多研究研究菜色,争取来他个技惊四座……蚝,蚝霸八方!”
现捏现造祝福语之后,水佬汲着人字拖转身就走了,安斯年再次确认了一下阿光的身体和情绪状况,三个人慢悠悠地架势着陆地象和走地鸡回山,这一趟差不多算是虚惊一场。
可惜,下山虚惊一场,回山却突遇无妄之灾。
刚拐进弯道,遥遥看见自家前院,安斯年和晏臻就听到了周璐和安承志的大声吵吵。
但稍微一辨别,不是这俩在对吵,而是他们站在统一战线和一大帮人在对峙。
嗯?什么情况?
“……不好意思,什么文化程度啊?懂不懂什么叫标间?标准双人间,两个人!你们这是多少人了?要搞人口批发所以打折吗,买二送五?”
周璐拔高的声音带着火星子,言语风格和晏臻确出一母,俏丽的小脸此刻眉毛直竖,叉着腰挡在民宿大门口前。
“就是!当这里是难民收容所啊?还自带充气床?想什么呢!”
安承志站在周璐旁边,难得地同仇敌忾,他手里还拎着个刚洗干净的拖把,水珠滴滴答答的。
他俩身后,陈皮在门框里焦虑的来回晃圈,没敢彻底冒头,而他俩的对面,乌泱泱的一大家子七口人:一对中年夫妻,外加五个大概处于“狗都嫌”年纪的孩子,三男俩女,目测年纪在五到十五岁不等。
一辆七座的MPV轿车霸道地斜停在空地最边上,轮胎还压着安斯年昨天才移栽的一小片绣球花苗。
几个孩子明显的精力过剩,正绕着院子里的花草盆栽追逐打闹,一个男孩用滋水枪瞄准了‘饱岛仙居’金属字后的发光灯管,嘴里‘biubiu’的,射得正开心。也许是灯管发热加上气温太高,而表面的亚克力又太薄太脆,被冷水一激,立刻裂开一条不太明显的缝隙,发出轻微的一声‘啪’。男孩微微一愣,立刻远离了案发现场。
中年男人完全没注意这些,他挺着啤酒肚,一脸‘是你大惊小怪’的表情,“哎呀,小姑娘小伙子,话不能这么说嘛!我们一家人出来玩,当然要住在一起啦,这就俩小孩而已,带小孩不是很正常么?”他指了指两个稍大的女孩,“那仨就更小了,”又指向三个更小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