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急促,脸色苍白,纤长无力的手指搭在黑白的衣服上。
俯趴在地,像是只受了伤的鹤。
拍卖师满腹激情的声音落下。
“……冒牌首领!”
*
冒牌……首领?
即使在游离的思绪里,这句话也足以震颤身心。
乌镶月将下唇咬出血,视线扫过底下哗然的人群,却未在那些兴奋的、打量的、估算的神色停留。
这是个陷阱,事到如今,不用多余的话语证明 。可陷阱总是和猎人成对出现,有猎人,才会有陷阱。
现在,等待收网的猎人,在哪里?
突然,他摇晃的目光,停住了。
拍卖台正对面的高处,最高最远的座位上,施施然坐了一个人。
一个蜜色皮肤,棕褐色波浪长发的女人。
身材婀娜,穿着亮蓝色鱼尾裙,耳垂脖颈手腕都有宝石配饰。
在明亮的灯光下,亮闪闪的珠宝本该极其耀目,但若是你先看见她,一定只会注意她那双银色的眼眸,那抹缥缈的笑意 。
这是个你一眼就知道,血液里流淌着黄金、珠宝、丝绸的美人。
也一眼就知道,这是个身居高位、浸淫权力、只手遮天的人。
——劳•蜜尔娜。
乌镶月脑中浮现了这个名字。
他几乎不用特意确认,就能断定,这是对方设下的局,而为的,也只是引他这条小蛇出洞。
可是……为什么?
毫无交集,也没有恩怨,何至于此?
“2300万一次!2300万两次!好,2400万!”
拍卖台上的叫价正凶,拍卖师的目光紧盯号码牌,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他。不知是认定了他不能逃走,还是另有后手。
无论如何,不能坐以待毙。
乌镶月低下头,动了动手指,那是一个普通的姿势,像是要从地上爬起来而发力。
离得近的,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也顶多暗地里不屑一笑,手中举号码牌的动作却生怕慢了一步。
咔——!
下一个呼吸,拍卖会大厅的灯熄灭了。
“怎么回事!灯怎么灭了!”
“别乱动,踩到我了!慌什么,不过是灯灭了,哎哟,别踩了!”
“不是我踩,有人撞到我了!”
黑暗带来的压制,人群顿时乱糟糟起来,似乎还混有奇怪的人在暗中行动。
坐在最远处的蜜色皮肤的女性,眼底也划过一丝意外。
但下一秒,她又微微勾起嘴角,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拍卖师脸色铁青,但黑暗中没人看得到,只听见他用扩音装置呼唤。
“各位贵客请不要乱动,马上备用灯就会点亮,请稍等片刻,不要……”
在他努力安抚人群的时候,啪,备用灯光如约亮起。重新恢复视野的人群总算安静下来。
拍卖师松了口气。
结果下方有人一声大喊,他这口气就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满心惶恐中,拍卖师顺势转头。
“商……”他眼珠子一眨不眨盯着玻璃柜,几乎尖叫,“商品不见了!”
散乱的木箱里,玻璃柜空空如也。如果不是残留的血迹,恐怕他都要以为拍卖的就是这个没用的玻璃柜!
“快,快去找,封锁拍卖会场,他逃不了多远!”
拍卖师扭头对下方的侍者大吼,对方脸色煞白,匆匆跑远。
整个拍卖场的人被动员起来。
拍卖师心下惴惴,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堆满笑容,“抱歉,让大家看到如此不堪的一面,为表歉意,我们……”
但没有人听他说话了。
“怎么会这样商品都逃走了!”
“那我们来这还有什么意义什么拍卖会,连商品都看不住!”
“一会灯灭一会商品丢失,该不会是他们联手做戏骗我们吧?”
七零零混在人群里喊了一句,立马得到了回应。
“也不是没有可能,就刚刚台上那个商品,他们说是就是我还说路过随便捡的一个也是加卡托兰的呢。”
“对啊,是的话,就把证据拿出来啊!”
嗡嗡嗡的贬低声毫不掩饰,客人们鄙夷怜悯的眼神纷纷投来,拍卖师如同被当面扇了好几个巴掌,脸色通红,巧舌如簧的嘴张了张,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事实上他不认识乌镶月,介绍的说辞不过是照着上面的台本来,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拿得出证据。
“确实是我们失礼了。”
正当拍卖会全体四处寻找,拍卖师焦头烂额,请来的客人满腹怀疑的这一刻。
最高最远的那一处座位上,传来了极为优雅舒缓的女声。
众人循声望去 ,蜜色皮肤的女人缓缓起身,俯视下方,如同君临领地的王。
她弯起银色的眼眸,对他们轻笑。
“比特拍卖会从不售卖赝品,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今天的事,扫了各位的兴。为了表达歉意,今日各位购买的所有商品,都记在我的账上。”
“你说买单就买我……”
有性子暴躁的,张口想骂,话才开了个头,就被旁边人一把摁了下去 。
“闭嘴!”
那人压低声音,望着那女人的眼神闪过忌惮,又闪过贪婪,“她有资格这么说,你听着就是了!”
性子暴躁的那个一愣,回忆了一遍帝都的大人物,确定没有一个和这女人对得上号,又不屑道。
“什么资格,顶多有点钱,我又不缺那点钱,关键的是我的东西!我特地来这么个小破地方,难道是为了那几个钱?”
“你个土鳖!”
那人反倒骂他,“你来之前没看卖品名单吗这次大多数卖品都算是她出的,她当然能这么说,就算她说把半个帝都送你,都是真的!”
“怎么可能!这些卖品不都是劳……”
对方眼睛瞪大,声音戛然而止,瞅了瞅那位风姿绰约的大美人,又瞅了瞅旁边一脸无语的贵族,咽了口口水,低下头,不说话了。
旁边人见他这样,半是促狭,半是艳羡。
“现在知道了吧。那可是……富有世界的大商人——劳•蜜尔娜!”
*
乌镶月不知道他逃走后拍卖会上的插曲。
事实上,他现在连思考都没法集中注意力。也不知道当初箱子里飘出的香气到底是什么药剂,又加了多大的剂量,连疼痛都无法维持他的清醒,睁着眼睛,却像是半梦半醒。
要不是寇五带着他,光凭他自己根本走不了十步。
不过,要是寇五别甩麻袋一样把他扛在身上就好了。晃来晃去的,本来就晕的头,更是晕成一团浆糊,不当场吐出来,都对得起寇五了。
从声音、光影和嗅觉,他隐约知道,他们在被追杀。
如果是正常状态,他大概还要感叹一下,幕后黑手的布置周到。都下了那么大剂量的药,居然还安排了追杀者,甚至不止一路,而是每一路,东南西北包了个圆。
简直是把不达目的不罢休写在了脸上。
可现在乌镶月想不了这么多。
他在与晕船类似的颠簸里,闭着眼,被寇五扛来扛去 ,不知道多久,才感觉到,他们停泊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