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镶月此行的目标,本来是探查消息,但到了如今,如果不把劳•蜜尔娜带到加卡托兰的地盘,他是真担心一个错眼,费尽心机才赚回来的大商人,就又跟着人跑了 。
劳•蜜尔娜略微沉吟,“在帝都这边的商业要变动一下,如果可以最好还是不要立刻远离帝都……”
她瞥见黑发少年越发难看的脸色,翘起了唇角。
“但这无关紧要。您所想的一切,我都会为您实现。”
“什么?”
乌镶月愣了一下 ,听见这么一番话,除了受宠若惊,还有种从刚刚起就隐约升起的预感。
他忍不住看向银色的眼眸。
“你认同我假扮无相大人了?”
不然怎么一口一个您,还表现得这么恭顺。别的不说,这位大商人口灿莲花的本事确实叫人惊叹。
劳•蜜尔娜静静注视他,口中却说,“并非如此。”
黑发少年抿唇,低落似的,垂了眼眸。
果然,要成为无相大人,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或许您误会了。”
大商人瞥他一眼,仿佛看出他内心所想,语气清晰,一字一顿。
“按照我们的约定,您已经将我带出了帝都,我见到了您的野心,也见到了您的能力。或许有些手段还算稚嫩,但您已经是执掌加卡托兰的人。”
“您不是无相大人,也无须扮演他。您是我认同的首领,仅此而已。”
第49章
像是一个巨大的馅饼从天而降。
砸得乌镶月晕头转向。
“你……你说真的?”
他几乎脱口而出,又想在得到答案前将问题收回。
这可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大商人!这个时候说这话,除了讨我欢心,伺机逃走,还有别的什么可能吗?
以我现在的水平,怎么可能比得过无相大人。
即便立刻在心头连骂带劝, 乌镶月还是忍不住有些欣喜。
谁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呢尤其是你自觉根本比不过一个厉害得不了的人物,却有一个这样人物的同样厉害的下属说, 认可你了。
劳•蜜尔娜说,“比起说得动听, 或许您会在日后,从行动中理解这一点。”
这倒是。乌镶月悻悻收回了还想再听一次这种话的心情,正色道。
“既然已经有了决断,事不宜迟,我们该出发了。”
劳•蜜尔娜并不介意,事已至此,尽量离开确实是上策,但是,“您的急切似乎不太一般,有什么事吗?”
乌镶月不惊讶她的敏锐,瞥向马车外逐渐深邃的夜色, 解释了一句。
“帝都的水, 要浑起来了。”
夜幕降临前,马车驶向深处, 离巍峨华美的帝都越来越远。
而正如这句箴言,帝都内部,或者说帝国权贵们,从这一夜开始,有什么乱了起来。
原因只有一个——逄星洲越狱了。
说是越狱也不准确,毕竟从始至终,关押这位帝国勇者的,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监狱,而是一座过分华美的宅邸。
可如果从限制人身行动的范畴来说,那座宅邸又确确实实是一座监狱。
即便如此,也没有人觉得那座宅邸困不住他。
因为逄星洲就是这样的人,拥有对贵族来说多余的信誉,即使是形式上的监狱,这个人也不会轻易越出,可以说得上是主动画地为牢。
以往这件事多让巫庚头疼,现在得知对方竟然越狱,就多让他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
巫庚不满逄星洲自甘堕落一样,被困在那样的宅邸里,被帝国的贵族们搓扁捏圆。
他一直觉得,身为勇者,逄星洲更有理应引导帝国的方向。起码比那群只知道享乐的贵族,更理解帝国的现状。他成为勇者的同伴,很大的原因,是想劝这个人和他一起改变帝国。
可是逄星洲没有野心。
金发骑士一如既往,遵循皇室的命令,奔赴战场,在各地战斗,即使被权利倾扎以至于受罚,即使屡建战功荣誉加身,都是一样的态度。
好似真是个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的纯粹勇者。可逄星洲不只是勇者,还是个人,理应有欲望有追求。
但巫庚没有发现 ,他跟着对方,试图从细节出发,挑起野心。
可惜明里暗里劝说多次,逄星洲都不为所动。这次他尝试拿乌镶月做诱饵,也不过想逼一逼逄星洲,看看会不会得到出乎意料的结果。
比如逄星洲终于想起来利用身为勇者的权力,要求从无意义的牢笼出去。
巫庚没有想到。
逄星洲是有了行动,却是最糟糕的那一种——他越狱了!
都是出去,对帝国高层施压,被放出去,和一声不吭,主动逃离,是完完全全的两种概念。前者可以说是帝国高层的妥协,程序上没有问题,顶多会被高层骂几句。
但后者,某种意义上就是违抗帝国法律,光明正大与帝国作对了!
巫庚难以想象,那个逄星洲到底哪根筋不对,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居然还实施了。
“走,去现场看看。”
帝国最强炼金术师咬了咬牙,压下了心底蔓延的焦躁,吩咐手下赶紧备车。
事到如今,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尽力找出这件事不是逄星洲自愿,而是对方被逼迫的证据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那家伙一无所知地待着。”
巫庚想起之前带乌镶月去的那一回,虽然看出来逄星洲神色有异,但那之后也没有消息,谁知道这个关头,对方居然行动了。
情况急迫到这种程度,他也顾不上之前和乌镶月的约定,甩下之前用来做诱饵的炼金术论文 ,匆匆忙忙出发了。
结果到了现场一看,好整以暇在那座宅邸里的金发男人,不是逄星洲,又是谁?
巫庚悬起的心放下了一半,但一想到现在的情况,又忍不住愤懑。
他一步步走近,生怕别人听不出他的心情,脚步声踩得又重又沉,走到逄星洲面前,厉声质问。
“到底怎么回事!”
“你在说什么?”
“还能是什么你不是越狱了吗现在怎么又在这里即使是离开后再回来,那也是越狱,审判庭不会放过你的!”
一看他这副悠哉清闲的样子,巫庚就来气,话如子弹一样喷射而出,骂了个痛快才注意到逄星洲若有所思的神色。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快说。”他越发不耐,催促道。
“唔,你希望我说什么?”
逄星洲一句话就挑起了巫庚的怒火,但又在下一句熄灭。
“说我根本没有离开这里,但你们好像认为我已经逃狱过一回吗?”
巫庚眼瞳骤缩,意识到了什么。
“不是你……那么为什么……”
逄星洲叹气,“是啊,为什么你的情报网会觉得,我离开过呢?”
是的,这件事并非任何人亲眼所见,而是单纯的从情报获得的消息,而且不止是巫庚,不少贵族的情报网都收到了类似的消息。
这无可厚非,一个人不可能知道世界上所有事情,总会建立帮助获取情报的渠道,了解其他人的动向。
但贵族们姑且还在观望,等着看皇室那边的态度,以及第二天审判庭那边会不会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