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对逄星洲的了解仅存纸面,对这类消息大多半信半疑。
巫庚却不一样。
他了解逄星洲,起码经过上次勇者临时为了一个陌生少年离开,以及突然在战场上回护敌方首领这两件事,巫庚对逄星洲的印象就变了。
依旧沉稳、强大,却极有可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事。
所以他才没有怀疑情报的真假,快速来到了这里。
“被算计了……”
巫庚眼底暗色一闪而过,瞪向外侧垂首的手下,对方疑惑又畏惧地缩了缩头,好像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心下明白,这不完全是手下的错,但还是忍不住恼怒。
这种程度的情报出错,可不是说着玩的!
但能做到这个地步,证明推动这一切的那人,手段也不低。
“看来对方很了解你,也了解我。”
逄星洲的态度反而平和,似乎没有什么想法。
然而他们俩都清楚。如果说,之前逄星洲越狱的消息,还只是捕风捉影、半真半假的程度,现在,随着勇者同伴,巫庚的到来,这件事的真实性提升了一个度。
这是大多数人都会有的推断。
既然逄星洲没有越狱,巫庚为什么要匆匆忙忙来找。
而且,即使说是担心,光凭巫庚这一举动,能够扣上的帽子就太多了。帝都内从不缺少对勇者一派看不顺眼的人。
这计谋说不上多好,但也不是轻易能破解的。
起码这几天,巫庚和逄星洲,都得为这个谣言努力一番了。
“能做到这种程度,也要拖着我在帝都的人……”
巫庚不用过多思考,脑中就跳出了一个人影。
对方有理由,也有手段这么做。
“乌、镶、月。”
此前乌镶月找他帮忙拖住帝都的炼金术师,并开出了条件。
“我可以留在帝都一段时间,直到你说不需要我。”
少年望着他,柔软的黑发下,明亮安静的眼瞳,清晰倒映出巫庚的身影,好似全心全意将他放在心上,声音都多了几分过分的温和。
与之前那恨不得撇清关系的样子完全不同。
这又实在是个充满诱惑力的条件。
巫庚当时有种诡异的,被一直不亲近的动物蹭了一下的感觉。尽管多少觉得不会那么顺利,却也自信,只要能将人留下,未来自然有改变现状的机会。
结果就是现在,他不仅没见到人,还恍惚被对方使手段,绊住了。
逄星洲听见这个名字,微微一愣,而后也有些无奈。
“是阿月啊。”
“啧。”巫庚听这个称呼,心头火起,“说到底,要不是你那么不谨慎,又对帝国高层处处忍让,我们怎么会被掣肘到这种地步。”
逄星洲不接话了,“比起这个,还是得先消除这件事的影响。”
一个谣言转瞬就会传遍千里,但辟谣却要付出十倍的努力。
毕竟人不仅有先入为主的概念,还有自以为是、信念不坚的毛病。
“等之后你'出狱'……哼。”巫庚甩了一句,黑着脸扬长而去。
但这些都是帝都的事了。
乱起来的帝都,至少有一段时间,不会再关注劳•蜜尔娜的事,就算关注,心力也不会付出太多,比起一个逃走离开的商人,自然还是在帝都的权势、利益更重要。
对于还在路上奔波,远离帝都的乌镶月来说,不过是打了两个喷嚏,怀疑有人在骂他罢了。
“您似乎身体不适?”
同乘马车的,还有换回原本装束的劳•蜜尔娜。
对方不喜欢过于朴素、粗糙的打扮,说是保养多年的皮肤受不住。
左右也没有人追过来,乌镶月也就随她去了。
不过此刻这马车已经在这位大商人的指示下,彻底换了一个样,原本普普通通的黑色马车消失不见,车厢变成通体纯白,连马都是又白又高大的马车。
行驶平稳快速,空间宽大装饰华丽,内里铺了地毯摆了小桌,还上了酒菜。
如果不说是躲避追杀的逃亡,说是踏青旅行也有人信的。
乌镶月吸了吸鼻子,没有感觉身上出现别的异常,摇摇头,“不是,可能是风大了一点。”
他看着面前的奢华装饰,有点一言难尽,“您每次出行都是这般吗?”
这种豪华的车到处跑,也怪不得帝都见了,会想把人拦下来。
即使是他,见了这种也会觉得是大肥羊。
劳•蜜尔娜笑了笑,“倘若守着金山银山不去花,那我与仓库有什么区别。您不必对我用尊称,即使不作为首领,身为直属下属,你也可以平常叫我。”
态度真是一百八十度转变。
乌镶月心里嘀咕,又觉得这或许是个好机会,“之前你一直说无相大人,你们很熟吗?”
劳•蜜尔娜也不瞒着他,简单把当初的相遇说了一遍,然后总结,“您与那位,确实并不相像。”
她这么一说,乌镶月也觉得是。
无论从行事风格、处事手段,还是那种仿佛能够看透人的眼力,无穷尽的信任,都不太像。
可这样一来,之前他听见的那句话……
“摩菲•戈尔德和颜诡,真的没有发现我的问题吗?”
或许想得太深,面前又是个知道他真是身份却不介意的人,他不自觉念出了声音。
劳•蜜尔娜银色的眼睛垂落,她喝了口茶。
醇厚微苦的香气中,自诩能看穿人心的大商人轻声道。
“我不清楚他们到底对您抱有如何想法。”
“但掩耳盗铃这一事,大概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第50章
因为劳•蜜尔娜这一番话, 乌镶月提起了警惕。
但这似乎是杞人忧天。
直到他们到了加卡托兰总部,将劳•蜜尔娜带入那座阴森的大城堡,都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摩菲•戈尔德笑眯眯的, 递给他一张条子 。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剩下的事我会处理的, 你可以去休息了, 我给你批了休假。不过报告还是要有的,如果你不会写, 可以安排手下去,七零零很擅长这个。”
光明正大告诉他作弊办法, 还给了假期。
温和友善得 ,真像是一个好领导了。
乌镶月攥着休假的纸条,本来不是很累的身体,好像在一瞬间受到了讯号,从四肢百骸涌上疲惫。
他点点头,正待离开,瞥见劳•蜜尔娜还在一旁的座椅上,似笑非笑的视线与摩菲•戈尔德交汇,隐隐可见刀剑相击之音。
……果然是老对手了。
乌镶月记得在马车上,劳•蜜尔娜就说这回她恐怕要大出血了。
“摩菲•戈尔德可不是个知道同僚有背叛之心,还无所谓的人。”
当时他听得稀奇, “摩菲•戈尔德对无相大人很忠诚吗?”他完全看不出来。
“不。”劳•蜜尔娜说, “他忠诚于自己。这次抓住我的把柄,他不敲掉我的一层金边, 恐怕不会罢休。”
原来是指这个不会无所谓。
上面的事就交给上面的人,反正他的事已经做完了,出了这一趟差,乌镶月真是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马车再怎么舒适,到底比不过自己的房间。